老陆磨磨唧唧的点了根烟:“咱们隔壁那个表亲,陆照明,说这不是快中午了,马上来给咱家拜年来。”
我妈脸一下就拉下来了,摘着手里的大葱:“这陆照明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们新盖的小楼,盖得时候就占了咱家宅基地不说,看在远亲的份上,给他让了些。结果呢,这屋檐子都压着咱们的房檐了……”
在农村老家,这盖房子,宅基地都是有数的,谁家多少地,早些年村里就划分好的。
而且也难怪我妈生气,乡里人普遍有点迷信,觉得这屋檐子就像是人气一样,别人家压了自己屋檐子,就像是处处压了自己一头一样。
我那会还在村里的时候,就有很多家因为这事吵架,或者打起来见血的都有。
老陆叹了口气,小声说:“都是亲戚,让一点就让一点吧……”
我妈不依不饶:“还有陆照明那儿子陆强,说什么去年考上了公务员,陆照明又跑到我们家得得瑟瑟的,说他儿子争气,比我们家小遥强不少,光宗耀祖了属于是,还说我家小遥穷打官司不稳定,两三年都没敢回家了……”
我爸老陆连忙咳嗽两声:“大过年的少说两句……”
我妈这才意识到米澜还在呢,撇了撇嘴不吭气了。
但明显有点不舒服。
我笑了笑没吭气,这村里什么都好,吃的便宜,谁家没菜了,言语一声,去别人家地里摘点豆角茄子,挖点土豆红薯,都是打个招呼的事。
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回去帮忙。
但是唯独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爱攀比。
比房子,比车子,比娶的媳妇,比嫁的好……
过年还比谁家炮放的高,放的多……
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
我知道,我妈一直在乡村里生活,多少沾染了点农村妇女那种小肚鸡肠的感觉,但实际上人心眼一点都不坏。
看着邻居家那房檐盖着我家边户那个房子的房檐我就知道,我妈是忍让再三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是还是不差礼节,立马脱了新羽绒服进厨房做饭去了。
过年了,去人家家里拜年,来的都是客,又是远亲,一桌子好菜待客总是少不了的。
我倒是没多想,坐在太阳地里和米澜瞎聊天,还帮忙搬了桌子,摆了碗筷。
六十来岁的陆照明,还有他儿子陆强,就前后脚进了我家院子里了。
陆照明看到我,惊讶道:“陆遥回来了啊?两三年没回来了吧?在外面是不是混的不太好?要我说,还是得万里归根,你看我儿陆强,去年考上乡政府的指标,当了吃公家饭的,稳定着呢……”
陆强长的白白净净的,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陆遥回来了啊?你别听我爸胡说八道,我就是个普通的事业编制……”
陆强比我小两岁,也算是年龄相仿,不过小时候没怎么和他玩过,我就去县里读高中了。
陆照明插嘴道:“事业编也是铁饭碗不是?陆强,快把你这次带回来的好酒,给你二爸孝敬孝敬。”
我们这边叫伯伯也叫爸,按排行来,不论远近,叫着显得亲。
陆强无语的点了点头,手里提着两个礼盒袋子,放在了桌子后面。
我爸老陆笑呵呵的递过去烟,陆强连忙说不会抽,陆照明美滋滋的点了一根:“看着烟标,是黄鹤楼啊?还不赖啊,几十一包?”
陆强在旁边连忙拉了拉翘着二郎腿的陆照明一下胳膊,红着脸小声说:“爸,二爸给你的是黄鹤楼不假,是大金砖,三百块钱一包,三千一条……”
“没看错吧?咳咳咳!”陆照明激烈的咳嗽了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手里的烟:“我滴乖乖,这么贵啊,一根就得几十块?……”
看我笑着看着他,陆照明老脸挂不住了,见我妈菜上齐了,端着架子,让我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