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做不了你的正妻,如今我磕头求着做你的妾,也不行?我在你心里,就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吗?”
她直视谢丞赫,却瞧见他蹙起的眉头,和写满了不敢苟同的眼神,心里的那根弦便突然绷断了一般,冷笑起来:
“谢丞赫,你不是皎皎明月吗?你不是最不屑那种下三滥的伎俩吗?你又如何容忍她杀倪山之子,杀陆元、杀岳谨严嫁祸给凌云?又如何容忍她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方才还撇过脑袋略有不忍的谢丞赫,听闻此言,霎时间脸色一变,扭过头来直视着岳稚柔。
他眼神凌厉,一改往日的清淡孤高,反而有了几分阴暗毒辣蕴含其中。
那眸子似是发着寒光,带着审视穿过了岳稚柔的皮相,一下子看到骨子里,利刃一般抵着她的心脏,只差分毫,就能将她剥皮拆骨,化为灰烬。
“陆元是我杀的。”
“倪山之子也是我杀的。”
“岳谨严和凌云,若不是我受伤昏迷,万不会让她动手。”
“明白了么?”
他语气阴沉,一如地狱煞神,全然不见往日清高公子的模样,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神仙坠入深渊,浑身泥泞,血色染身:
“皎皎明月如何?不染尘埃如何?如果是为她,没有什么是我不屑的,没有什么是我不会做的。”
“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若她想海晏河清,我便竭力辅佐,若她想倾覆天下,那就倾覆了又如何?”
岳稚柔瘫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看谢丞赫,妄想从他那阴暗幽深的眼睛中看出一丝破绽。
可眼睛瞪到干涩落泪,也没看出哪怕一点点心虚和回避。
她这才明白,矜矜公子不是不能被拉下神坛。
要看拉他下来的人是谁罢了。
“凌云他……”岳稚柔咬着牙,缓缓道,“有免死金牌。如今坊间传言愈演愈烈,岳谨严不醒,也没有人证。陛下于情于理也不能判他死刑了。”
“既然你不愿意要了我,给我一条生路总可以吧?求你让陛下将凌云发落回北地,撤职也好,削爵也罢,我们再也不回京城了。”
“这样,我们再也不会挡陛下的路,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岳稚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眼睛里也没了光,刚刚张牙舞爪的愤恨也一如虚张声势,如今全都萎靡了。
谢丞赫来之前已经得到廷尉的消息,知道岳稚柔所言非虚,略一思量,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凌云虽然因为定北军的事情遭受非议,但受到极大影响的,其实只有京城和丰州的百姓。
放眼全国,恐怕还有不少人崇拜着这位镇国公呢。
将他放还北地,裴安楠还能落一个仁君的名声。死罪既免,削爵撤职在所难逃,再监视起来,一辈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故而谢丞赫叹了口气,终是点了头。
……
出了轩逸殿不过几十步,岳稚柔便听着身边的丫鬟便忿忿不平,张口闭口谢丞赫不识好歹,为自家姑娘心疼。
可岳稚柔只是喝止了她,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容。
她可不傻,凌云一出事,她就明白了裴安楠和谢丞赫是一伙的,稍加思量便能瞧出端倪。
她今日前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谢丞赫能娶自己,更没想过让他放弃裴安楠。
免死金牌是先帝赏给岳谨严的,她离家之时就偷了去,趁着探监的名义给了凌云。
坊间的传言也是她一手操控的,如今愈演愈烈,只怕裴安楠一时半刻也压不下去。
她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说服谢丞赫,将凌云放回北地。
京城是好,可北地才是凌云的根基。就算没了军队,没了爵位,若有她从旁相助,几年之后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
她不过是深谙人心,这才先提出一个谢丞赫绝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再演一出闹剧,哭泣,崩溃,剖露心声,最后退而求其次。
一如既往,她又做到了。不过人心罢了,都是她手里的玩意儿!
只是……
她惊觉脸上冰凉一片,伸手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泪流满面了。
正是这时,一个略显慵懒,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叫她顿住了步子:
“岳姑娘,当真这般深爱朕的国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