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句话不敢说,卑微的伏着身体,将托盘推过去。
“医师来了吗?”少年无惨问道。
女子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摇摇头。
“说话,还是说,你觉得快死了的我,不值得你出声?”少年无惨挑眉问道,他说话急促了一些,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女子这才缓慢开口,声音忽高忽低带着颤音,她很害怕:“医师说,隔一天为您看诊,明日才……”
话还未说完,少年就端起食盘扔了过来,饭和汤汁撒了女子一身,滚烫的液体将女子的皮肤烫的发红,她一句话不敢说,再次伏低了身子。
“滚。”少年无惨说道。
女子如闻大赦,狼狈的捡起食物和托盘打算离开。
只剩下一堆汤汁,散发出让无惨不喜的味道。
“收拾干净了,让我闻到一点味道,小心你的命。”少年无惨重新卧床,背对着女子躺着命令道。
女子快速的收拾完毕后小跑着走了。
无论是少年无惨还是女子,都没有看到站在庭院里的奈良善。
奈良善想要离开,却无法挪动脚步,他发现自己只能被动的站在这里,旁观着这一切。
女子离开后不久,穿着狩衣的男人进来了,他亲切的喊着无惨的名字,笑着和他分享在外遇到的趣事。然而只得到了少年无惨冷冰冰的话语,他怀疑男人是来炫耀的,因为自从出生起,无惨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宅邸,他不能像哥哥一样可以出门狩猎,也不能去踏青看景,甚至走动都很困难,他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
男人被少年无惨的话语伤到了,他微微低下头,看起来很难过,最后还是嘴上带笑,摸了摸少年无惨的头:“没关系,哥哥会想办法。你一定可以活下去。”
男人的温暖笑容和产屋敷耀哉有那么一丝的神似。
“不能做到的事,就不要承诺。”这是少年无惨的回答,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男人的话。
无惨认定自己站在哥哥的立场上,一定会认为病弱的弟弟,最好在成年前死掉。
因为没有死掉的弟弟,是会在成年时得到家里的一部分产业后再分出去。他活着对于哥哥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成年前要花钱养着,治病吃药吃饭,哪个都要钱。成年后要是没死,还会分家产。
无惨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笑着说希望他好起来的哥哥,不相信每日来伺候他起居吃饭的侍女,不相信忙碌到很少出现的父母,甚至也不相信拼尽全力为他寻找药材制定药方的医师。他怀着恶意,并且同样用恶意去揣测他人。
然而他不相信没有任何用处,他得靠家人养着,得靠侍女伺候,还得靠医师为他诊治。
对于死亡的不屈,认定现世的不公,还有对所有人的不信任,所有的负面情绪终于在他快要二十岁,寿命即将到头时,因为医师一副诡异的药而彻底崩溃。
药的副作用让无惨认定医师是收了哥哥的钱来害死他,气愤的他杀死了医师,然后在这之后才意识到,医师的药有用,害他的事不过都是臆想。
但是副作用真的太强了,他惧怕阳光,也渴求人的血肉,唯一可以称得上不错的事,就是他不会轻易死亡。
无惨没有为杀死医师的事感到任何歉意,他只是愤怒于药方不全,因为不知道青色彼岸花为何物。
终于可以自己站起来,并且发现自身情况已经不能称为人,无惨离开了家,踏上了吃人的道路,从此之后,彻底与血脉出身的家族失去了联系。
他的哥哥或许找过他,或许没有。总之接下来的一百年内,无惨没有见过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直到某一天,鬼杀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这段类似于走马灯的回忆中,奈良善全程都跟在记忆中的无惨身边,看着他成长,看着他染上血腥,看着他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这段回忆如何?”白发恶鬼形象的鬼舞辻无惨站在奈良善身后问道。
奈良善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一千年,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
“对。”
“可笑极了。”奈良善讽刺道,“无趣又乏味,你这一千年的时光,甚至都不如别人二十年的岁月幸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吗?喜怒哀乐,你的人生除了怒和哀以外,我看不到任何喜乐。忘却家人,背叛恋人,没有朋友,你的人生充斥了虚无与谎言。除了仇人以外没人记得你,除了靠你的血活着的恶鬼以外谁都不想你存在,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消失吧,亡魂,你该去地狱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