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村庄所在的位置, 不知何时起,变成了一片无人的荒原,然后鹅毛大雪从天而将, 慢慢的,所有的焦黑, 所有的罪恶,都被掩藏在那洁白之下。
这里,大概真的是被诅咒了吧。
我抱着曾经装着铃铛手镯的匣子。在我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鬼之后, 我就把它翻了出来, 将那串铃铛戴在了手腕上。现在那个, 装着我曾经的宝物的匣子,又装了我现在最宝贵的东西。我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匣盖上,“我会见到你的。”
“完整你的。”
“吾终将穿过雪原与你相见。”
虽然感受不到寒冷的气温,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冷,因为那实在是过于寒冷污垢的世界了。紧紧地抱着宝匣的白发恶鬼行走在雪原上,雪花落到他地身上, 最后与他融为一体。他是跳动的,燃烧的火焰,同样也是寂静的, 无声的冰雪。
中原中也神色有点复杂的看着那个停下脚步, 就那样站在雪原之上,将自己的兜帽摘下来的白发恶鬼,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来, 自己还不曾知道他的名字, 还有那个男人的名字。
黑色与白色, 是最为相反的两种色彩,同时也是最为极端的两个色彩。对于黑色和白色,人们大多数都会认为它们着实单调。但是也有更多的时候,只有一些东西,是只有它们才能够代表的。比如,祭奠。
有着一头白发的恶鬼会在想什么呢
他怀抱着的宝匣,里面毫无疑问,装着的是那只黑发恶鬼的头颅。他要穿过这片雪原,仅仅是为了见到那只鬼。为什么呢恶鬼的头颅与身躯被分开放置,安置在有着无数阴阳师和结界镇压的地方,他混进其中,最终把头颅带了出来,然后珍贵的放在曾经用来放置自己宝物的匣子中。此刻,他的心中是怎么想的呢他用对带着宝物的态度,无比珍贵,珍惜以及喜爱,那样子对待着恶鬼的头颅。
身躯放在更加看守森严的地方,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亡。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中原中也感到真切的疑惑。大概是因为他不曾拥有朋友,所以他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实在的,这两只恶鬼,真的是朋友吗他们不曾对彼此说明,就好似路上偶然相遇的旅人,漫无目的,所以就结伴同行。
这,是朋友吗
身为鬼,抛弃了曾经的名字,他们似乎也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们之间确实有着那样的气氛,像是朋友一般的。中原中也回忆着部下口中说的,朋友,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吧
卖药郎看着身边还很年轻的青年,虽然从外貌上看,两个人并没有相差太多岁,但实际上,他已经足够老了。这样子说,会让人有些不愿意承认,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活了足够久了,从平安时代,走到奈良,又走到江户,到明治,大正,昭和他经历了无数相似不相似的事情,见过了许多相同不同的事物。
虽然有着名为荒称,可这个青年并不是像神明那样,活了数百年。比起神明,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所以,产生疑惑,也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那证明,他还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有很多东西是未知的。
只有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保持着对世界的探索,才能够更加轻松的活下去。
朋友,这个词清晰又暧昧。
人类总是喜欢给彼此之间的关系下定义,比如亲人,比如恋人,比如朋友。关系是一张庞大的网,它朝四面八方伸去,最后将社会上的每个人都囊括在其中。
浅金色发的青年忽然想抽烟了,于是他在橘发的青年的注视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根保养的很好的水烟筒,黄铜色的烟斗和烟嘴,以及朱红的烟杆,曾经保养的人看到它,都会称赞一句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刻在黄铜上的蝴蝶精致,展翅欲飞。就和它的主人一般,充满了古老又轻灵的色彩。
人们总是在恐惧着所谓的鬼,所谓的妖怪。
可是啊,他们又不曾想过,鬼、妖怪之流,之所以诞生,可不仅仅是因为天地,更是因为人心啊。人心之丑恶,足以将人扭曲为恶鬼。
制造着鬼的人心,丑陋无比;流传的流言蜚语,惹人厌烦。明明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却又偏偏不去思考,只会以为的怪罪他人。
拥有着人心的怪物,并不是鬼,而是人啊。
我用冻僵的手抚摸着匣子,“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为什么会坐到这种地步呢我忽然想到,在和他一起行走在各地的某个时候。
我看到浅笑的女孩结伴行走,虽然只是普通的人家,可是她们漂亮而鲜活。我看着那对女孩,他忽然出声,“你在看什么”我回过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双狰狞的眼瞳。我低下头,将眼睛掩饰好后,才指着那些女孩问。
“她们,是什么关系呢姐妹吗”我不太理解,那样亲密,应该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吧。但是那个男人否定了我的说法,“不是姐妹。”
我顿了顿,“那,她们是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沉声道:“是,友人吧。”他的口吻随意且懈怠,似乎根本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停了一下,接着问道:“没有血缘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