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圣莎翁教堂。
灰黑色的砖瓦和半弧形的罗马柱陈列宾客坐席的两侧,与二十四扇镂花彩光玻璃相映,是诺曼时代最富盛名的神圣哥特式风格建筑。
伏晓和丈夫很早就选在这座教堂举行婚礼,只是一直没排上档期。
圣莎翁教堂每天只开放举办一场婚礼,他们原本定好的时间是六月。但上个月底,教堂忽然通知他们有一对定在三月七日举办婚礼的夫妻因新郎被捉奸在床,突然分手了。三月七日正巧也是伏晓夫妻二人的恋爱纪念日。仿若冥冥注定,两人毫不犹豫地立刻换了婚礼日子。
坐在教堂两侧坐席的,大多是新郎的亲人和朋友。除此以外,还有伏晓的同事和朋友。
伏城拉着姐姐的手,站在教堂门外。黑色铁门在面前紧紧闭着,铺满鲜花的红毯于脚下蔓延,并神秘地延伸至大门后的教堂里。
当礼仪人员告诉他们该进场了,美丽的新娘紧张地抓住弟弟的手。
伏城微微笑开,反手握住她的手。
“我在。”
忽然有了再无畏惧的勇气,伏晓握着弟弟的手,看向徐徐打开的教堂大门,迈步进去。
***
婚礼结束后,伏城没有第一时间回国。他在伦敦又待了两天,等到十号才坐上回程的飞机。
早晨八点半,来到UAAG总部楼下,从咖啡车上买了杯黑咖。伏城转过身,与苏飞和老约瑟夫打了个照面。
苏飞:“伏哥,你回来啦?!”
老约瑟夫:“好久不见,伏,你可终于回来了。”
两人穿着长袖运动衣和紧身运动裤,苏飞的额头上还绑了一根黑色的运动护额。两人皆是满头大汗,伏城挑挑眉:“你们这是去跑步了?”
闻言,苏飞顿时哭丧了脸,开始大吐苦水:“我疯了,伏城,我真的疯了。我再也不想和这个人住对门了!你不知道,四天前老约瑟夫大清早七点就敲开我家门,说要和我一起跑步来UAAG!”
老约瑟夫无辜道:“亲爱的苏飞,现在已经是春天,到了美丽的三月。这样好的天气,咱们住的公寓离UAAG总部又这么近,慢跑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为什么我们不珍惜下美好的春光,好好享受人生,同时还能锻炼身体呢。你有没有发现,这才四天,你就已经跑得越来越轻松了。”
苏飞嘴角一抽,故意靠近伏城,压低声音:“你看得出来老约瑟夫没了一条腿吗,他跑得比我还快!”
然而这话苏飞根本没有刻意不让老约瑟夫听见,老约瑟夫听了后也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说:“我只有一条腿都跑得比你快,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下,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跑步都比不上我这个老年人!”
苏飞:“你连六十都没,算什么老年人!”
老约瑟夫没再搭理他,看向伏城:“伏,以后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跑步过来,我们可以去你家叫你。这可是年轻人的运动,go!”
伏城想了想:“行,我以前在军队里也经常跑步拉练。”
老约瑟夫扭头对苏飞说:“看到了吗,这才是身强体健、健康向上的年轻人。别整天吃垃圾食品,吃点健康的。”
苏飞:“说的你好像不是天天吃披萨似的。”
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三人不远处停住。车门打开后,穿着短袖、随便披了件外套的清俊男人下了车,他一边不耐烦地皱着眉,揉乱本就没打理过的头发,一边向办公楼里面走。然而哪怕发型这么乱,穿得也极其随便,过分出众的相貌依旧让他一下车就得到所有人注视。
走到一半,还没进门,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卓大爷转了身向咖啡车走来。
从伏城三人身边目不转睛地路过,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咖啡后,卓桓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他们。目光在看到伏城的那一刻倏地顿住,过了好几秒,卓桓才收回视线,淡淡地扫了扫自己的三个下属,对伏城轻笑一声:“回来了?”
伏城挑挑眉。
语气好像不大对?
苏飞讽刺地大笑,指着卓桓手里的汉堡:“喏,看到没,这才是垃圾食品!”
卓大爷毫不客气地把白砂糖和奶精扔给苏飞。
苏飞:“干啥?”
卓桓:“帮我打开。”
苏飞:“……”
“你没手吗!”
“嗯,拿着汉堡和咖啡,没手。”
老约瑟夫哈哈笑开,正要帮忙倒白砂糖和奶精,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快了他一步,从卓桓手中拿过他手里的那只汉堡。
卓桓:“?”
伏城:“现在有手了。”
卓桓:“……”
操。
伏城拿着汉堡,苏飞和老约瑟夫帮忙撕开白砂糖和奶精的袋子。卓桓面无表情地把三包白砂糖、两袋奶精都倒进咖啡里,搅和均匀了,喝了一口。
四人一起上电梯。
UAAG的总部位于租金极为昂贵的黄金地段,但这并不意味这栋楼里上班的人就少了,正相反,扎堆的都是大公司,员工也非常多。一共八个电梯,四人等了一轮,才上了电梯。但刚进去,就又是一堆白领挤了上来。
UAAG的四人是最先上电梯的,于是便被挤在了最里面。
老约瑟夫和苏飞正在讨论明天早上几点跑步,苏飞讨价还价,想多睡十分钟。
伏城的后背贴着冰冷的电梯墙面,神色平静地看了眼电梯楼层数字,在心里默默计算还要多久才能出去。忽然,他的右腰被轻轻触碰,天生怕痒的体质让他身心一颤,幸好只是简单地一碰,就收了回去。
伏城定了神,看向那个靠在电梯角落里的男人。
卓桓吃了口汉堡,又喝了口咖啡。察觉到伏城的视线,他勾起嘴角,眼神动了动。
拥挤的电梯里,面前是苏飞和老约瑟夫,两人的身体几乎挡住了外界所有的窥视。男人的手缓慢地伸到后侧,青年的后背几乎是紧贴着金属墙面的,可漂亮的后腰那儿却留出了一道引人遐想的弧度,与墙面空出一段间隔。
伏城感觉到男人的手贴着他的后腰和电梯墙面,绕到了左侧,然后不动声色地揽住了他。
捧着纸质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缩紧,他抬眸看向卓桓。
四目相对,卓桓侧着首,发丝向一旁落去。
伏城沉默片刻,收回视线,没有推开这个人的手。
半分钟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抵达37层。
电梯里的其他人早已走光,苏飞和老约瑟夫还在争执明天几点起床这样的小问题,两人吵吵嚷嚷地出了门。电梯门开了后,卓桓便松开手。伏城转首看着他,过了许久。
“卓老师,我不喜欢这样。”
“但你喜欢我。”
呼吸瞬间窒塞在咽喉口,伏城看着卓桓,一个字说不出口。
卓桓笑了声,一步越过他,先出了电梯。
“卓桓。”
卓桓停下脚步,转首看他。
春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宽大的落地玻璃,照射在青年柔顺的发丝上,映出斑驳的金色。伏城神色淡漠地看他,道:“错觉。”
你喜欢我。
错觉。
话音落下,伏城走上前,绕开这个男人,进入UAAG奢华的大门。
进入办公室后,Lina正在浇花。
见到伏城进来,她正要开口,看着他的表情,收住了声。几秒后,又见到卓桓走进来,Lina稍稍一想,喊住了走在后面的某人。
她小声说:“Reid,你干什么了。”
卓桓:“没干什么啊。”
Lina心里认定:肯定干什么了。
“伏刚回来,就这表情,我可不信你没做什么哦。”
闻言,卓桓笑了:“做了我喜欢做的事而已。”
丢下这句话,卓大爷把吃完的汉堡纸袋扔进垃圾桶。路过伏城的桌子时,又把只喝了两口的咖啡搁在桌上。
伏城抬起头:“?”
卓桓:“给你喝。”
伏城:“……”他礼貌地说:“首先我自己买了咖啡,其次我不喜欢喝加糖的。最后,我为什么要喝别人喝过的东西。”
我是别人么?
这句话没说出口。
卓桓回过首对Lina说:“帮我下去买杯新咖啡吗?”
Lina微笑道:“想送人咖啡,就自己去买,Reid。”
卓桓:“哦。”
当然没有下楼去买咖啡,卓桓把咖啡拿走,喝了几口,凉了后就扔进了垃圾桶。
苏飞好奇地凑到伏城身边:“RIP干嘛要送你咖啡喝?”
老约瑟夫也十分奇怪,拉了椅子坐过来。
伏城默了默,慢慢勾起唇角:“没什么,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卓老师不小心踩了我一脚,可能想用咖啡赔礼道歉?”
苏飞:“嚯,踩了你一脚,一杯咖啡就想解决?”他、赶忙起身对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卓桓说:“RIP,我跟你说,一杯咖啡可不行。请客吃饭,我们要吃大餐!”
卓桓:“呵,《甜蜜蜜》也送给你。”
苏飞:“……”
2021年已经开始了三个月,世界和平,没有发生任何大事。
航空界也很少有这样平和的日子,大型飞机的空难一个没有,哪怕是小型飞机、公务机,也只有一些小事件,未造成任何死亡。
到了下旬,三月二十三日,Lina收到来自EASA的邮件。
Lina:“之前杰拉尔的那起空难的庭审结果出来了,玛莎航空123。”
2020年10月2日,玛莎航空123货机坠毁在瑞士沙夫豪森,飞机撞山,两位飞行员遇难。事发后,因为副机长是Lina的好友,UAAG在第一时间就赶到沙夫豪森,参与了事故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