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尚书大人调遣来的,如果功劳被赵文华抹去,变成出师无名,恐怕缴许多白银都摆不平!”韦起云愤怒了,“我们的伤亡,我们的粮草,我们一路的盘缠,他赵文华既然做主,为何一句都不提?”
戚继光道:“你没看到尚书大人的眼色?清扫战场的战利品,搜一些带走吧。尚书大人不便明言,他已在赵文华的管束之下。”
“有听说过功高震主的,却没有听说过功高震太监的干儿子的!尚书大人官位比他高,我们都支持他,要不,我们替尚书大人杀了赵文华?”韦起云愤然道。
“嘘,起云兄!”戚继光紧紧握住韦起云的手,“赵文华代表的是严嵩,尚书大人还是在首辅的管制之下,我们出头,那我们部下士兵就真的是叛军了!这绝不是尚书大人愿看到的……替我感谢你们狼祖的救命之恩!”
“嘘——”韦起云的脸上多出了两行雨水,“我只是气不过,当然也知道那样不可行!你说的狼祖,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此事天知你知我知即可……”
戚继光解下腰间的佩剑:“这是我的护命利器,就交与起云兄!”
韦起云挡住戚继光的手,转身走向狼兵大营……
狼兵们怀着哀伤和喜悦参半的心情踏上了归程,跨越几千里的途程,带着伤员,没有马匹,一直走了一个多月才回到东兰州!他们回到东兰州听闻的第一个惊天消息却是兵书尚书张经被世宗皇帝治罪下狱,然后又是半个月,再听到兵书尚书的消息却是张经被问斩了……真是岂有此理!听到消息的瓦花一口鲜血喷出,萎靡不堪!韦起云日夜到武夷侯墓去守候,没发现任何异样,他听闻兵部尚书张经被斩,一边笑一边哭了起来。
严嵩借口张经剿寇超出期限,和“前期故意养寇不攻”两大罪状,让世宗皇帝除去了屁股还没坐热的兵部尚书,他以为一手遮天的时代再度到来的时候,却不料世宗也拿他开刀了!张经死后不久,世宗皇帝将严嵩和严世蕃父子抄家问斩……
京都皇宫,玄女殿依然空无人住。这一天却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他身影飘忽,似有似无,径直走到世宗皇帝的寝宫。正在修炼“正气”的世宗皇帝睁开双眼看着那位年轻人,问道:“你来杀我的?”
“我只想知道皇上是在忙于朝政呢还是修炼长生之术,杀你?确实有太多的理由。兵部尚书张经为国为民,功莫大焉,可是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我也想问问皇上,这是为何?”
“朕已经为他平反了,他的后人依然得到重用。而严嵩的后人确没有留下。”
“如此说来皇上真是英明之极了,草民替天下的百姓感谢皇上!”
“你不用假惺惺。朕心中自有一杆挑着江山的秤,个人事小,不杀张经,难堵百姓和高官的悠悠众口。张经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是英雄的,都明白这个道理。”世宗皇帝语句淡淡。
“抗倭不是他个人的事。而且除了他,没人办得更好。”
“渡河之后,再好的舟也要放下,才能走到更远的地方。人世再美妙,我们终将要离去,朕是个不信命的天子。”
“他在渡天下人,你却釜底抽薪!”那青年道,“我想看看皇上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
那青年人缓缓伸出手来,向世宗皇帝遥遥点去……“咻!”一粒白色的棋子飞来,挡在年轻人的手指前。
“妙极!”年轻人手指回点,抓向棋子。他向棋子飞来的方向望了一望,走出世宗的寝宫,来到浩然宫的凉亭,那儿,一个须发雪白衣衫简朴的老人在石桌旁独自下棋。
那棋盘上此时只有一颗黑子,在老人身边的一方。“年轻人,会下棋吗?”那老人说,“这些年有几个人时常会来找我下棋,你倒是第一次来。”
“世事如棋,你也是个世俗的人呐!”年轻人笑道,“听说有人可以隔着仇恨、亲情,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像素不相识的人在下棋,想不到今日亲眼见到了。”
“只要彼此放得下,有何不可?”老人道,“你用白子,我们下一盘?”
“不不,我对下棋不感兴趣,杀伐太重。”年轻人说道,“等到三月,我要南下去看桃花!哪像你,人不人鬼不鬼?”
“杀伐?对你的敌人而言,你更是魔鬼……且不谈这个。桃花还在当世,和我一样,当然好!”老人笑道,“你这小鬼,就是嘴硬,不敢去面对。”
“好吧,棋老!你若输了,”年轻人道,“还请跟我说说你这棋一下就是几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故事!”
“年轻人真可贪心的,”棋老笑道,“有自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