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风眯了眯眼,无波无澜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五年前,完成母亲遗嘱,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说过,这江山借他坐几年。
仅仅是借而已。
如果是个明君,他或许还能遵守母亲的遗憾,可是他不配。
君弧鸿面容沉静,闭了闭眼道,“朕有悔。”
君临风冷笑,“迟了。”
君弧鸿忽而解脱一笑,“朕知道,事情演变到今日说什么也是徒然,但是风儿,朕一直把你当亲人看,你娘——”
不等他说完,君临风暴怒道,“你闭嘴。”
君弧鸿声音戛然而止,痛心又阴冷的看着君临风,突然狂怒起来,“你有何资格让朕闭嘴,当年明明是朕先认识她的,可是她攀附权贵,居然嫁给朕那个弱不禁风的长兄。”说着,他突然仰头,摊开双臂疯狂大笑,“从小到大,朕哪一点不比他强,可他呢,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仗着嫡子的名头,直接坐上这个高位。”
“你说,值得吗?”
君临风看着他癫狂的样子,怒火更甚,寒声道,“值不值得,你比谁都清楚。”
“当年,不是你想走歪门邪道,我母亲会因为你的野心认识他?又岂会发现他的好而选择他,你不忠不义,为目的不择手段,到头来却逼死了她,你居然问我值不值,何……”
真的是怒极反笑,这人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
全世界都欠他的,就他一个人最苦,最无辜。
“但凡,你做个明君,我也不会逼宫。”最终,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君弧鸿一震,整个人颓废下去,头压的低低的,似在惭悔,又似在哭泣。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君临风道,“是我亲手杀你还是你自己来。”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想过要给对方留退路。
君弧鸿猛地抬头看他,目光一直在他那双眼睛上流转,忽而笑了,“真像。”
君临风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眸底却五味杂陈。
他母亲是这个时代官宦权势的牺牲品,都没来得及过一天好日子,就被活活逼死,他恨自己亲生父亲,更恨这个昏君。
直到亲生父亲死于这个昏君手中他都没看他一眼,甚至不曾去祭拜过他。
君弧鸿突然从胸口逃出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荷包,思绪已经飘远,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这是阿韵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答应要娶她进门的,她应该是怨恨我的。”越说,眼里的光越黯。
君临风知道,他提前服毒了。
喉咙也是一鲠,这一刻,竟不知要恨谁。
“朕就一个愿望,在朕死后,能与她葬在一起吗?”君弧鸿的嘴角开始流血,却是哀求的看着君临风,手也是伸向他,“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君临风大震,可他却不想说话,因为太矛盾。
“阿韵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临风,当时我还给了她一块刻着这两个字的玉佩,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欢喜吗?”
他静静的说着,似乎已经陷入美好的回忆当中,可君临风却快要疯了。
他已经分辨不出谁对谁错,最终,提剑颤抖道,“可是,你昏庸无道是事实。”
君弧鸿失笑起来,“对呀,昏庸无道,该死。”一切违背初心,本就是世上的罪人,有多少人骂他,想他死,他都知道。
只是留恋这高位的权势罢了。
那是他儿时的梦。
一步错步步错,说什么也没用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我能与你母亲同陵吗?”
君临风毫不犹豫道,“你不配。”死,也要他带着遗憾而死。
君弧鸿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就这样悲凉又痛心的看着君临风,半空中的手渐渐垂下,眼睛也是缓缓闭上。
此时的议政厅针落有声,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突然,脚步声临近,哈撒客带着人冲了进来,在看到座山那个人时明显一愣,而后收回兵器,看着君临风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君临风目不斜视,“号召天下,昏君自刎,太子君子渊继承帝位,由太守和摄政王扶持。”
哈撒客直接僵化,直接破音,“你疯了,辛辛苦苦这么一遭,却把江山拱手让人,那太子才几岁?你确定他能胜任这个位置,那个什么太守和摄政王又是什么玩意。”
他真的要气疯了,虽然喜欢和君临风对立,但是他坐云苍这个皇位他不反对,并且绝对可以管理好自己的子民做个明君。
相信,对北齐也是好的。
可突然间不是他,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君临风现在年轻,有能力,能缓和两国关系。可他老了之后呢,是不是又要交战?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要么一直和平下去,要么一国灭亡,被另一国收覆。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君临风斩钉截铁的说道。
哈撒客气的要炸毛,“你都不理朝政,你怎么处理?”
回去君上肯定会说他办事不周。
“我就是摄政王,怎么不理朝政?”君临风瞪了过去。
哈撒客恍然,“你……”然后更生气了,“你好样的。”最后还摆了他一道,真的是小人行为。
“我告诉你,回去我就给小夏夏告状,让她远离你这个伪君子。”最后,连威胁都用上了。
君临风似笑非笑道,“你敢!”
哈撒客冷哼一声,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很快,昏君自刎的事传下去,天下皆知。
百姓骂骂咧咧又是一片欢呼。
“真没想到,他还有脸自刎,我以为会拼死到最后呢。”
“让别人来估计全尸都不留吧。”
“我姥爷好歹经历三个皇帝,就没见过这种昏庸无道的。”
“这摄政王也是仁慈,居然扶持太子做新皇,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谁说不是。”
这些,都是哈撒客亲耳听到的。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没有一点悲痛,反而大快人心。
他都替君临风感到不值,是什么让他隐忍这么久的?
他怎么觉得君临风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不过他向来心思深,从不与人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