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极少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而且这为数不多的见面,几乎每一次都是找夙千朝麻烦。
这一次亦是如此。
夙千朝捡起地上的砚台,用袖子把砚台擦干净,上面沾了他的血,父皇会嫌脏,然后又多出一个罚他的理由。
夙千朝恭恭敬敬将砚台送回到肃惠帝桌上。
“父皇问儿臣为何不躲?躲了就不用挨罚了吗?”
不,躲了只会被罚得更重!
“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和朕说话的?真是越来越没礼数了,就和你那个!哼,不说也罢,头上的伤口不准处理,自己到门外跪着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起来。”
肃惠帝震怒之余,冷冷抬眸,锋利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看穿,他突然喊住夙千朝,“对了,永安侯府后山那只鸣镝,是你放的吗?”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
夙千朝回身拱手一拜,神情轻蔑语气讥讽,“回禀父皇,是不是儿臣,您心中不是有数吗?”
听到这个回答,肃惠帝愣怔了一瞬,然后将手里的奏折对着夙千朝狠狠砸过去,“滚!”
六月正午的日头渐渐毒辣。
空旷的空地上,夙千朝独自一人跪在日头下,额头的伤口已经凝结成一块黑红的血块,粘腻的鲜血在脸上干涸,看起来狰狞可怖。
一直跪到太阳将要下山。
肃惠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才迈着小步走过来,“九王爷,您可以起来了,陛下吩咐您入御书房一叙。”
夙千朝身形微晃,身体因为太久没活动变得僵硬,一动也动不了,连简单的曲起手臂都做不到。
最后还是从小指一点点找回对身体的控制。
他从地上站起,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因为身子有些不稳往前踉跄了两步,抬头立刻对上肃惠帝那双危险的眸子。
“谁准你先迈左脚进来的?站没站像,还殿前失仪,看来今日跪这一下午,还是没让你长记性,出去,先领二十大板,再继续跪着。”
夙千朝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草草行了个礼,扯起嘴角道:“是。”
李公公在一旁于心不忍,“陛下,九王爷已经至今滴水未进,而且……”
“怎么,你这老货还想为他求情?再多说一个字,你就和他一起跪着去!”
李公公被吓得直打哆嗦,跪地求饶,“奴才不敢!”
他那阉人的身子骨,本就没多少年的命,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李公公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自从若妃离开皇宫,皇上是越发偏执疯魔了……尤其是前几日,永安侯府后山出现影杀卫的鸣镝,皇上就和疯了似的,从榻上起来,披头散发,丢鞋弃履,衣冠不整地要去找若妃。
疯了,真是疯了。
唉,九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他目送夙千朝离开御书房,被人带到隔壁偏殿,噼里啪啦打完一顿板子,然后独自走到刚才跪了的地方。
御书房一夜灯火通明,一直到第二日,天光大量。
起来洒扫的宫女惊讶发现,九王爷居然还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而推开房门怒气冲冲走出来的皇上也是一宿没睡的样子,两只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肃惠帝走到夙千朝面前,焦躁地来回踱步,犹如一头即将发怒的狮子,最终他望了望天,“今日放过你,给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