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去?去见谁?”他餍足的表情还未消失,因此出口的语气也少见的平和下来。
“不是去见谁;而是要去一个画展,我想去看看。“
“好,“他思忖片刻,”不过我不大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明天我让保镖陪你一起去。“
“…谢谢。“林昭低眉,掩藏那些不满和憎恶的情绪,因为一旦泄露,会招致更为残酷的后果。
“我不想弄得大张旗鼓的,那样太不好看了。”林昭站在美术馆大楼的入口,对一路上随行的保镖下达指令,“你们就待在这里。”
再次确认那两名保镖没有继续跟上来,她从正门进入,经过逃生通道从偏门出去。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再次展开压在手提包夹层下的纸条,辨认四周的建筑物。这个美术馆是她特意挑选的,就是为了去拜访车学长一家。
“林昭?“从背后而来的声音让她全身僵硬。
“真的是你,正好我妻子也在家,进来吧。“车学长从背后绕到林昭斜前方,掏出钥匙开门。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昭接过学长妻子递来的茶,脸上现出犹豫的表情。
“请救救我,“她卸下假面,毫预兆的崩溃。
“…也就是说,你现在正被你的丈夫关着?”夫妻二人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但是没有证据,警察是不会信的。”
“不如这样,你可以想办法逃出去。对了,虽然有些冒险,我听说过有人可以伪造证件,”
车学长瞟了一眼妻子看向他微妙的表情,“我原先的家在的街上好像就有人干这门营生——我也只是听说过。”
林昭看了一眼手机,“没时间了。”她急匆匆的跑出学长家,学长也跟着出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下。
“回来了。”顾仁成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放下平板。“画展一定很好看,对吧?”
林昭低头思忖着如何接话。
顾仁成也不期望她的回答,“你回来就好。”
“林昭,你出去的时候,这个家空荡荡的;你回来了,我才觉得家里没那么冷。”
像过去的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林昭进入画室开始作画。
“哐当“一声,画室的门被大力的推开,林昭站起身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穿着整齐,西装妥帖的贴合曲线,勾勒出极具压迫力的身躯。气息不加收敛,比刃更冷。
自他进来,画室里就弥漫着酒气,林昭不自觉地皱眉。他显然是从谈判的酒桌上下来的。
“原来你在这里,”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林昭挡在刚刚完成的作品前面,提防他失去理智的行为。
他的脸色在她挡画的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两只眼睛却亮得不正常,像只与猎物对峙的狼。
“你总是这样,把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勾出一个嘲讽的笑,“那么——像这样呢?”他抄起手边的工具,向林昭走去。
“让开。”预料到他要干什么的林昭试图夺下他手里的工具,被他推在一边。
他挥动手里的工具,泄愤似地向画砸下。
“这样,你就不会分神了。”
“你!换掉我的画还不够,现在还想毁掉我唯一的念想,你…”
“全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总是说谎,总想逃跑。”他拽着林昭向卧室走去。
“我说过的吧,”顾仁成虽然面上带着笑意,眼却如狩猎的鹰隼。“不要跨过我设下的线——比如说,瞒着我去见其他人。”说罢把手机丢到床边,林昭视线所能及之处。
林昭拿起手机,眼睛死死盯着那块屏幕,视频的主人公是她,但是身着不同的衣服—那是三天前的她。
画面中的她正要从一户人家出来,男主人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
林昭放下手机,站起身直视顾仁成。“那个人是我的前辈,我是因为请教绘画上的问题才去拜访他。—还有,”
“我可以随意地去见任何人,去任何地方!”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然后眼睛移向窗外,再转头看向林昭。“我说过了,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只要安静地待在家里,待在我的身边,然后向我展示你的笑颜就好。这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你的行为总是那样令人不安。”
“令人不安?”林昭念了一遍,然后冷笑道,“擅自监视我的行踪,让人不安的是你!”
他的面孔几近扭曲,最后朝向林昭,嘴角诡异上扬,威胁的话语自口中而出,“这段时间,你别想一个人出门了!”
门被大力地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昭力地从床上滑落,跌坐在地板上。
现在看来,他曾被温和善良的假象掩藏的真实性格暴露疑,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是个金字塔顶的掠食者,不但善于隐藏与伪装,而且会一直监视猎物,直到猎物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完全任他控制为止。
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而这个家也正一点点变为牢笼。
目送白色的轿车行驶出老宅大门,林昭坐在卧室的床上。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嗡鸣,她拿起手机。
“昨天没一起吃上的饭,今天要补上啊。我派车过去。”她放下手机,走到客厅,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敞开的盒子,还有一张纸条:“应该和你的长发很配,希望能在晚餐时见到。”
她再也压制不住愤怒与厌恶,甚至引发生理上的反应。她打开洗手间的门,平息胸腹的痉挛。
“你知道,你的颈线有多美吗?”
想起那个人恶魔般的低语,她抚上后颈。然后拿起手边的剪刀,颤抖着,歇斯底里地对着镜子,剪断头发。
理智渐渐回复,她丢下剪刀,看向镜中那个毫尊严的自己,夺路而出。
—餐厅—
“夫人不见了,手机关机根本联系不上。”
“赶紧查一下监控。”
顾仁成看着金秘书随后发来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林昭仅着一件外套匆匆跑出家门。
手肘与桌面相击,碟子在碎裂的边缘震动。他霍然起身,向汽车走去。
家里没有那个熟稔的身影,他四顾张望,忽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给她的礼物。
发饰在他的手中四分五裂。
“快去找啊,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
他走进洗手间。水池里只有散落的头发,还有剪刀。
拾起头发,把她的气息吞咽下肚。暂时压制住神经的躁动,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子。想象着她站在镜子前的样子,镜子随着理智一同崩碎。
你不该逃跑的,不该激起我焦躁的情绪,那样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变成怪物。
顾仁成走出家门,看着平板上显示的“信号“,把它丢给随行的金秘书。
“太迟了,我会用我的方法解决。”
汽车再一次被启动,在有“GH”字样的建筑物前停下。顾仁成站在看护院外围,若有所思。
不连续的按铃声从门处传来。
“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