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不上忙,也是真的。
江闵费力挪动身子到床边,躺在那张冰冷又黑暗的大床上,还没有闭上眼睛,耳畔边全是战场的鸣鼓声。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马背上戎马了大半生的帝王。他的字典里只有征伐,只有霸权,尽情快意地拓展疆土,有一支几乎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军队。
他喜欢抱着小小的自己,登上皇城最高的瞭望台,指着眼前延绵不断的疆土,像他炫耀大夏的锦绣山河。
视铁骑如性命的父亲绝对想不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兵卒,那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尽数折在了他的手里。
那是一场屈辱的战争,他们中的大部分,永远没有回来,埋葬在了异国他乡。
他想起了鼓吹自己和后姜一战,向父皇证明自己的江勉,他从未想过一向安分守己的弟弟,竟然觊觎自己的皇位,并且已经在谋划什么。想起杨忠武郁良等老臣的规劝,都说现在不是向后姜开战的时候。
可惜,那时的他年少冲动,又在江勉的鼓吹下,加上刚愎自用的性子,率领王师浩浩荡荡地进军后姜......
他得到大夏建国以来,最惨烈的战败。
“杨禄。”
江闵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冲着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叫了一声。
杨禄从横梁上翻了下来,沉默寻了处地方坐下,自嘲调侃。“太上皇,臣以为自己藏得够隐蔽的,没想还是被你发现了。”
寻思大概是身上的伤,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可是江闵不是习武之人,应该觉察不到吧。
“我没有发现你。”江闵摇头,杨禄从来将自己隐藏得极好,“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在。”
让他发现杨禄的,是默契。
“这倒也是。”杨禄轻轻应了声,不过换了副凝重的表情,看着江闵。“太上皇,您要怎么办?”
他只要江闵一句话,便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情。
黑暗中,江闵眼眸更凉薄,如一头受伤的独狼,轻轻低哼了声,“如果以前我们行事,多是为了自保。那我现在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为了将江勉从皇位上拖下来。然后,我会让他,给葬在后姜的士兵一个交代。”
江勉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他......亦然。
“好。”杨禄干脆答应了这个疯狂的计划。江闵现在无权无势,又只能呆在清纳房的方寸之地,别说推翻江勉,就算自保也非常艰难。
但是,他信。
信江勉口中的每一个字。
江闵顿了顿,“当然,如果你觉察到危险,或者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你随时可以退出。”
他很清楚自己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没必要让杨禄赔了性命。
“可是,我也得给那些士兵一个交代。得给两位哥哥一个交代。”杨禄打断江闵的话,他从死心塌地跟了江闵的那天,便知道开工没有回头箭。
江闵没有再劝。
“倘若我们真败了,我能拜托你,提前带湄儿离开吗?”江闵言辞恳切,竟有些在安排自己身后事的意思。
“只要娘娘愿意,臣可以答应。”
江闵知道自己的丫头什么都怕,也没有见过大场面,特别惜命。但是偏偏有个声音在他心底,笃定告诉江闵,她不会愿意。
交代完这一切后,杨禄这才退了出去。
江闵目送他离开,晦暗的眼眸若有所思。
和自保相比,取代江勉成为君王,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剔除江勉身边有利的爪牙,迫使他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