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鸣并非文道中人,但这几句圣言说得文绉绉的倒也象是那么回事。
他的声音一落,宗主峰后的迷雾如同被一剑斩开,慢慢露出了一条青石路,这条路,就是通向思过崖的。
林苏和暗夜一步踏入。
他们身后的迷雾重新合拢,全场寂静无声。
路天鸣和大长老同时转身,同时从场中消失……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宗门修行,是有梦想的。
梦想是什么呢?
有朝一日,可以为所欲为。
而今天闯入宗门的这人,就已经是为所欲为的代表。
按理说,任何一个未经允许而上宗主峰的人,都会遭到镇压,但今天的人,跟宗主对话,让宗主有想法憋着,强势得无与伦比,宗主不敢惹他,整个碧水宗不敢惹他!
他要进宗门禁地思过崖,照样让他进。
这就是为所欲为!
这就是他们这些修行人的终极目标!
人家双十年华就已经轻松达到,而他们却还只是遥远得不可想象的目标……
有这感慨的人中,自然也包括周月茹。
她前一刻还为有没有可能成为宗主亲传弟子浮想联翩,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设想的梦想天花板,已经不那么高大上了……
哪怕她成为宗主亲传弟子,相比较面前这个年轻人而言,依然不值一提,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可以跟宗主平起平坐,甚至还压了宗主一头。
这个年轻人,曾经是她的夫君,当然,只是遥远的曾经……
周月茹遥望思过崖的迷雾,她心头也全是迷雾……
而宗主路天鸣,和大长老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亦雨入思过崖已有一个半月,兴许已经修成了忘情天功!”大长老一缕声音传来:“只要她放下昔日的交情,以她的智慧足以应对这场危机吧?”
在他的认知中,章亦雨从来都不是蠢人。
蠢人是没办法成为一个大仙宗的大道之花,进而成为第一弟子的。
她以前面对林苏始终完成不了宗门任务,只有一个关键原因,她对林苏下不去手,而如今,如果她已经修成了忘情天功,她自然会以宗门任务为重,而林苏,偏偏是以昔日的视角去看她,以有心谋无心,以无情对有情,怎么着也是占尽上风。
路天鸣眼睛慢慢亮了。
是啊,事情虽然很严重,很突兀,但是,碧水宗也并非任他拿捏的。
论战力,虽然今天来的两个人修为绝世,但是,这里是碧水宗的山门,宗门长老三千开外,综合实力,碧水宗乃是此二人的十倍、百倍。
论破绽,碧水宗的确有破绽暴露给了林苏,但林苏就没有软肋拿在碧水宗手中吗?
林苏的软肋就是章亦雨。
只要章亦雨还是碧水宗的人,碧水宗就可以将章亦雨打造成抵挡林苏的一面盾牌。
林苏也好,绿柳山庄也罢,全都投鼠忌器。
更何况,你林某人混成了官场禁忌,文坛禁忌,修行路上,你一样是禁忌,你真以为伱说的话别人就信?
你说我碧水宗参与苍赤大战,叛了国,也得别人信啊。
我跟你上金殿,面见陛下,且看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我虽然跟陛下毫无交情,但我认识朝官一大堆,纵然我谁也不认识,相比较你这个陛下一心想除掉的人而言,我一样占了上风……
这么想一想,路天鸣心里慢慢开朗了……
而踏入思过崖的林苏和暗夜,却有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不是他们心态起了什么变化,而是思过崖这鬼地方谁来都压抑!
一座孤崖,终年迷雾不散,下方是悬崖,悬崖上一块巨大的碑石,怎么看都象是一块墓碑,外界的墓碑好歹还有个日升月落,云起风飞,这里太阳升起、落下基本感觉不到,云看不到,星看不到,连风都不吹。
林苏感叹一声:“这整个是一个坟场,如果我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我直接得疯!”
暗夜点头:“那是,你的世界里,春暖花开,蓝天白云,喝茶品酒,美女如云才是正理,但这是修行道,修行道上,寂寞才是本来面目。”
林苏手轻轻伸出,抓住她的手:“你呢?寂寞吗?”
“我啊,纯粹是路走偏了,被你带偏的……”
“如果你的正路是这种坟场,我觉得我当时把你弄上床去,实在是功德无量!”林苏抓住她的手轻轻骚扰……
暗夜的白眼无声地飘来:“你是想用这种刺激的方式,来刺激坟前……来刺激道缘碑前的章小娘皮回归你的花花世界么?”
她的声音一落,眼中剑光微微一亮,前面的雾气一扫而空,一个女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衣如雪,静静地盘坐在古老的石碑之前。
她身下是漆黑的岩石。
她头顶是乌云一片。
她的前方,是这块石碑。
石碑之上,从上至下,写着两个大字:道缘。
道缘碑上,刻着大概几百字。
碑是破的,而且并不规整。
字是残的,很多已经看不清。
章亦雨双目紧闭,似乎根本没有探测到他们的到来。
她的脸上,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