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忽然现身此地，恐怕对方难免要揣测她动机。

想了想，提步走向不远处罡风如刀阵法。

停下脚步。

若有所思对着阵法凝视了片刻，随即催发周身剑意于指尖，轻轻触了下面前透明结界。

只见先前还凌厉万分罡风阵法陡然软化下来，落到少年身上也不再是血淋淋口子，更像是……柳枝轻拂。

阵法之中少年谢翕身形微僵，面上罕见显出几分茫然。

一旁试验成功沈瑜高兴得险些蹦起来∶这阵法果然是刀阵剑林那一挂！！

原身剑灵身份，竟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

而后白裙少女像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那点儿自得笑意僵在唇边。

有些手足无措，轻敛着杏眼。

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谢翕感情是不是讨厌了。

但经历过前头两个小世界后，她忽然想试试在最后一个世界里，在能力范围之内。

对他好一点。

一朝被蛇咬后自然应该敬而远之，可她也实在无法忽视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心虚愧疚。

或许是为了苏言清，又或许是为了沈惊时。

至于那场预知梦……

既然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就定然不会放任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她既已改变，梦中所见便应跟着改变。

沈瑜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离开问刑堂前，最后朝那人望了一眼。

*

出来之后，她没有立即转身回去自己住所。

而是顺着原身记忆，来到了陆霜意房门之前。

门前只有一个圆脸侍女坐在小凳上，一边打着扇子煎药，一边留意着屋中动静。

是以沈瑜进入房中比先前溜进问刑堂容易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过来探察一下陆霜意伤势，然后才好以此推断一下谢翕将会面临处境。

屋里四下焚着香，兽金炉里白烟袅袅。

空气中是一股极为清淡好闻香气，和屋子主人一样，透着股清冷静雅韵致。

沈瑜一眼便瞧见了榻上沉睡陆霜意。

不过幸好

对方脉象看起来还算平稳。

只不过那张小脸实在惨白。

榻上少女好像陷入了什么可怕梦魇一般，眉心紧蹙，睫羽上甚至坠了几滴眼泪，“谢翕，不要……”

沈瑜微微一滞，心情不由复杂起来∶竟然做梦中都在唤着那个名字，不得不说，陆霜意和谢翕之间应该确实有一些深厚情谊在……

等等——

谢……翕？

那人现在不应该是被唤作雀奴吗！

现在是一百多年前，他还没从长生门逃离，哪里来谢翕此人？！

她满眼惊愕着，拧起两道秀眉望向榻上之人。

“谢翕，不要！”

陷入昏睡陆霜意，再一次喊出了此刻不

应出现那个名字。

沈瑜心中疑虑重重，又顾忌着对方梦呓兴许会引来门外侍女。

刚想在房中施下一道隔音结界，尚在凝结术法指尖就被榻上少女猛然胡乱攥住。

紧接着她灵台一震，被迫旁观了对方梦境。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沈瑜心绪纷乱逃离了那间屋子。

而后脑中有些空白，目光虚无飘向远处。

难道陆霜意……竟是重活一世之人？

对方梦魇与她预知梦高度重合，从谢翕半妖身份，再到他日后灭世之举。

只除了，在陆霜意梦境里，那人并没有爱上她。

他们二人甚至没有多少交集。

没有什么黑暗时光里温暖救赎，也没有扮演了少年谢翕心中白月光善良仙子。

陆霜意贵为宗主之女，每天被数不清善意欢笑包围着，怎么会有精力关注一个生来低贱半妖？

而后来谢翕在血洗长生门之时，也并没有放过宗主陆云归女儿。

所以……

那看起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两段梦境，到底是哪一个出了问题？

沈瑜站在檐下恍着神，头顶鸟雀啾啾几声。

她在下一时刻，看到了不远处被三五同门簇拥而行越听栦。

少年罕见穿了一身天水碧蓝衣，束着马尾白玉簪换成了一枚细长血玉。

只是那神色似是冷冷，带着点儿万事不上心倦怠，唯独眉上一颗细小红痣依旧明艳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