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赶到时候,四下场面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
满地血泊，横七竖八死了不知多少人，不同颜色和门派弟子服混在一起,叫人触目惊心。
她忽然喉咙苦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缠斗两个人旋身分开，其中一个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剑尖点在地上向后滑退了数丈远，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沈瑜胸口跟着那人重重一痛，也险些站不稳脚步。
她望了一眼对面冷漠持剑，似要斩杀妖孽沈惊时。
睫羽一颤,跑过去扶住了另一边狼狈跪倒狐狸少年。
“陆宴亭！”
少年妖身早就彻底暴露，此刻两只雪白狐狸耳也染上殷红血污。
被她声音一震,那双蒙上重重血雾阴翳眼睛才忽一滞,有几分转醒过来，“小……师姐？”
而后觉察到什么似眉心狠狠一蹙，环顾四周,露出了点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沈瑜颤着眼睫,语调艰涩，“你杀了很多……仙门中人。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陆宴亭表情空白，怔怔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感觉心脉忽然被一股奇怪力量击中,控制不住现了妖身,后面……”
后面事情,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瑜用力攥紧自己冰凉指尖，心里杂乱无序∶怎么又变成了这样？怎么重来一世，又成了这种局面？
少年虚弱难支声线响在耳畔，“小师姐，会不会是……会不会是，灵泉洗脉？”
她下意识就要摇头，“不会，灵泉一向由沈惊时看管……”
可否定到一半又顿住∶灵泉洗脉不可能有问题，除非……
有人动了手脚。
她犹疑着抬眼望向对面之人，恰好，俊美青年也在拿一双冷漠漆眸望着她。
他将剑锋向下，朝她伸手，“小师妹，过来。”
见少女神色呆怔着，似乎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心就又蹙紧了几分，“过来，那妖孽今日活不了……”
“若是我让他活呢？”
“……什么？”
少女抬起小脸轻轻凝住他，“小蛇师兄，若是我，非要让他活着不可呢？”
沈惊时眉眼阴郁，周身都是冷酷杀意，“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训斥完神色微滞，竟又无比温和诱哄起来，“好了，我知道你也是被它蒙骗，不知道那是个妖孽，快过来师兄这边。”
“我知道。”
少女眸光笔直向前，声线却控制不住轻颤，“小蛇师兄忘了吗？我一早就知道他是妖，可我还是一意孤行，和一只妖结了道侣契。”
“符月！”
她挡在妖态毕露陆宴亭身前，脸色执拗苍白，“我就是非要做一只妖妻子，所以今天，我不会看着他死。”
“他必须死。”
沈惊时漆眸如晦，平静面容下山雨欲来。
他竟然还笑了一下，“杀了他，我给师妹赔罪。”
沈瑜直觉不好，下一秒，身上果然被突然飞掷过来捆仙锁牢牢捆缚。
她睁大眼睛望向沈惊时向倒在地上狐狸少年重重击去，当下不停用力扭动着身子挣扎。
“沈惊时！”
话落，她和陆宴亭几乎同一时间喷出大片血雾。
向后软倒身体被那人飞快接住，她对上一双惊痛猩红眼睛。
青年抖着唇瓣面如金纸，“你竟然，和他结了同生契？”
她知道，再多拖上片刻，其他宗门长老便会纷纷闻声赶来。
到时候，陆宴亭就真活不了了。
怀中少女伸出纤细玉手，虚弱攥住青年衣袖，“小蛇师兄，放我们走吧，我……”
她话顿住了。
因为正有温热晶透液体，顺着青年苍白俊脸一滴一滴砸在她抬起手指上。
砸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小脸一片空白。
沈惊时……哭了？
两人沉默相对间。
旁观了许久敏容师姐似乎也看不过去了，蹙紧了眉问，“符月师妹是不是真善恶不分，非要袒护一只妖？”
“……嗯。”
她心里
乱极了，也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更不敢去看沈惊时。
她怕自己承受不了他此时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