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觉得这人病得不轻。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和李时越日后身家性命都在这人身上系着,实在得罪不起。
她向来是个能屈能伸,当下很和气跟他打商量,“那你看这样成不成,容我今天先回去练习几遍,明日再到你跟前笑一遍新?”
本以为这样和顺态度,对方定能感受到她诚意,谁知道那张俊脸一时铁青,忍得额上青筋都跳了一下。
“郡主歇歇吧,别再累着了。”
“……”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狗东西也太难伺候了。
泥人儿还有几分脾气呢,沈瑜抿着唇不想再搭理他。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她忍不住先开口,“苏言清,你是不是很烦我啊?”
少女今日穿着桃红色曳地留仙裙,腰肢束得挺拔又纤细,此刻清艳小脸上眉眼低垂,似乎有些黯淡。
“我不该在宫宴上对你色迷心窍,更不该纵着手底下人打断你一条腿。都是我不好,你讨厌我也是应该……”
“但苏言清,我是真想弥补你,你在郡主府养病这三个月,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我都答应,就当是我赎罪。
等你伤一好我立即就放你出府,绝不强留。你若还是不喜,以后见着面我也保准绕着道走,绝不在你眼前乱晃惹你心烦。
你看,咱们这样两清行吗?你能不能别记恨我了?”
她心里犹豫很久,觉得这个疙瘩还是解开才好,有些话不说清楚只会变成糊里糊涂一笔烂账。
“行不行,苏言清?”
少年一双漆眸直直望住她,“郡主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求得我原谅?苏某不过一界低贱戏子,如何当得起郡主这份苦心?”
果然还是多疑多思性子,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这样轻易相信她。
“我前两日,做了一个梦。”
少女似是难以启齿似,神色却有些恍恍着。
“哦?”少年冷淡昳丽眉眼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兴致来。
“我梦见自己一夕之间富贵不再,郡主府也成了一个冷冷清清空壳子。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究竟仗着昔日荣宠和多少人结过怨,他们人人都想冲上来踩我一脚……”
她有些惧怕似止住口,像是真心有余悸,一双杏子眼看向他,“从今以后,我不想要敌人,只想要朋友。”
沉寂片刻,却听得那人淡声道,“苏某没有朋友。”
沈瑜嘴角抽搐,忍不住腹诽∶心说你会有才怪,别再把人算计死了。
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恳切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绯唇轻咬,秾丽小脸上浮现愧疚之色,“发生了这样事,我自然是没脸再和你做朋友,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记恨我就好了。”
这一番话说得言辞凿凿,情谊恳切。
沈瑜不知对方到底是信了没信,但她觉得自己已经拿出来了全部唬人本事和演技。
再不行,她也没办法了。
好在那人面色和软几分,向着她道,“郡主如此坦诚,倒是令人钦佩,言清自然愿意和郡主化干戈为玉帛。”
听他怎么说,沈瑜暗暗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表面上和气总算是保住了。
这时候她才有心情留意起桌子上那一碟甜果子来。
然后意识到了一件极为严重事∶从她醒来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进食过。
当下肚子里饿意难挨,没忍住就拈起一个甜果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配合着一口温热清茶送入腹中,舒服得她眯起眼睛来∶这才是郡主该过日子啊。
抢戏子养面首什么,真是不值一提。
一碟堆成小山甜果子,不多时就被她自己吃了一半。
沈瑜停下了口。
她当然不是怕苏言清不高兴,那人又不爱甜食,这碟甜果子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根本不曾被人动过。
只不过考虑到晚些时候晚膳,还是觉得多少得留出些肚子。
想了想,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将剩下甜果子都包了起来。
——放在这儿他也不吃,只会浪费。
“郡主在做什么?”
少女头也没抬,纤细莹白五指飞快&#
30340;给手底下满当当罗帕打了个结。
“我自己吃不完,带回去给阿越吃。”
“……阿越是谁?”
她说得坦然无比,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先前还平缓声线微微发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