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尽量控制着自己语气,生怕自己太过热情会吓到旁边少年……
哦,现在是李时越了。
少女睨着一双上翘杏眼,脸上有几分少见和煦,“你不要怕,以后尽可以把郡主府当做自己家。”
她以为听到这些对方会很开心,谁知道少年脸上并不见欣喜之色。
沉默了半晌,只是茫然不安问了她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瑜微微郁结∶还真是个较真人啊。
当然是因为绑定了观世镜,想要有机会活着出去,就必须帮他在小世界里求得圆满。
可是这话又不能说。
不过想想也是,换作是她在恶劣环境里咬牙苦撑了那么久,忽然遇到无缘无故向自己展露好意之人也会忍不住怀疑∶为什么?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那么做。
考虑到对方不安与犹疑,沈瑜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因为我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说我今生虽有富贵命却会走得颇为坎坷,若想化解,必须选定一人帮他渡去苦厄。等我醒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此处,正巧就发现了你……”
接着煞有介事对着他说,“你说,这不是命又是什么?”
李时越让她唬得一愣一愣。
少女冲他偏了偏芍药花一样艳丽小脸,笑眯眯道,“可见咱们真是有缘分,放心吧,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对你好。”
李时越呆呆看她,忽然间心跳得有点快,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人温暖好看得叫人发晕。
就连流血胳膊不小心撞到了门棱上,都忘了呼痛。
沈瑜一路半拖半抱着将人带出小院,安置在自己步辇上。
而后怕他不自在似低声安抚着,“以后就把郡主府当做自己家,阿越,从今以后你就是有家之人啦。”
步辇太干净,里里外外都用上好绸布包裹着,鼻息间隐约能嗅到女孩子惯用浅淡馨香。
右手边扶辇处系了一个色泽莹润兔子玉牌,李时越借着月色小心觑了一眼,玉牌旁刻了三个小字——李……平芜。
少年被烫了似缩回眼。
“阿越?”郡主耐心催促着,还在等着他回答。
李时越身子一颤,缓缓抬起那双乌青肿胀桃花眼,忍住颤抖攥紧了破旧衣袖,极小声应了一句,“好。”
他不是小五了。
他叫李时越。
从今以后,他有家了。
……
沈瑜安顿好李时越后终于可以喘喘气,大半天跑东跑西忙活下来,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叫,于是支会侍女传了膳,打算简单垫垫肚子。
她现在可是凡人之躯,少吃一顿都会饿。
谁知这膳是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
未免也太太太好吃了呜!
沈瑜无声咬着筷子,一时间感动得想要流泪。
修仙界讲究清源辟谷,修士们对于食物向来秉持着一种能不吃就不吃抵触心理,所以大多饭食都做得寡淡乏味。
然而凡间食物却恰恰相反,变着法儿精致好吃。
整整一刻钟后,沈瑜指着桌子上那碟被炖得尤其香酥软烂、只剩几根骨头莲藕鸡说,“这个鸡,每天来一只。”
小侍女在一旁听得咋舌∶郡主这是黄鼠狼成精了么。
可看了看满足到眯眼华贵少女,到底是不敢懈怠,连口应承了下来。
用过膳后沈瑜心情平静坦然了很多,惦记着苏言清伤腿,决定还是得去别院看看。
天上疏月寒星几点。
沈瑜吃得太多便没有传步辇,一个人走着全当消消食。
郡主府极大,她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快要晕头转向之时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一处幽静雅致院落。
抬头看着上头写着“凌梅阁”三个字,沈瑜提步走进去。
脑子里却忍不住发散思维,想起了苏言清这一世小字——“梅仙”。
言清,梅仙。
倒是与那人清冷貌美、极具迷惑性皮囊极为相衬。
沈瑜拂开门前垂着帘帐走进屋去,恰看到苏言清正俊脸青白咬着牙去够案边茶盏。
那茶盏离得他略有一些距离,他又刚折了腿不良于行,于是指尖力道稍稍一偏竟将那玉盏拂到了地上。
啪一声,茶盏四碎溅开,泼在地上茶水冒着几丝浅白热气。
目睹了这些沈瑜心头一震,急忙快步上前,一边将对方扶起来一边问,“你想喝水怎么不喊人?”
跃动烛色下,苏言清抿住唇,用那双漆黑凤目冷冷凝视她。
感受到了对方厌恶与排斥,沈瑜有些尴尬慢慢放开了扶在他肩头手。
起身走到案边,拿起茶壶又重新倒了一盏茶。
水有点烫。
她将茶水用两只杯盏左右轮换倒腾了几遍,等到温得差不多了才递到他面前,笑眼盈盈道,“渴坏了吧?快点喝吧。”
苏言清兴许是很久不曾进过水,实在渴得紧了,当下倒是没有再多推辞,接过去很快饮尽。
他喝水姿态行云流水似从容自在,哪怕是伤病之中也十分赏心悦目。
沈瑜见他反应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接过对方手里空盏又倒了一杯,如此反反复复了几次,终于能安生坐下来和他谈谈。
她目光落在那人被包扎好断腿处,斟酌着措词,“太医同我说了,这段时间你只管安心静养,不出三个月便能痊愈下地行走。”
三个月,和老皇帝认回私生子时间也差不离。
这段时间沈瑜做好了彩衣娱亲准备,一定要让未来新帝毫无芥蒂离开郡主府。
她打量着那张隐在烛色下貌美脸孔,心说这李平芜倒是和她有一点像∶都是色胆包天之人。
也都十分默契且眼瞎,对一只披着人皮艳鬼一见钟情。
只不过她比李平芜幸运,等她好好走完观世镜,就可想法子脱身去过自己逍遥日子。
当下望着对方眼神更加殷勤热切了一些,“虽然害你这样并不是我本意,但说到底是我不好。你若是怕闷,我便寻了闲暇日日来陪你说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