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终于出声:
“凌寒,你死了,谁来兑现你的诺言?”
凌寒微微一怔,又听她说: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从始至终,我要的就只是你。”
不是任何别的东西,只是他陪在她身边,岁岁年年。
凌寒听后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他笑得那么张扬肆意,常年笼罩在他脸上的阴翳都在这一刻散去。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苦求许久,终于得到自己心爱之物的少年郎,不再只是阴戾逼人,永远收敛着情绪像一把没有心的凶器,神挡杀佛挡杀佛的凌督公。
魏思音看着他有些恍惚,心想,他确实是属于她的。
他的心,在她身上——
原本的动摇和猜忌都消失不见了,因为这是她的心告诉他的。
她望着他微微苍白的薄唇,忽然就很想吻上去。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踮起脚尖就要碰上的这一刻,身后却响起阿离十分震惊的声音:
“在这种鬼地方,这种时候,你们两个还有心情卿卿我我?”
南羌来的小王子真是被惊住了。
他在外面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克服内心对黑暗的恐惧,为了救他的朋友冲进来,从院门到这里,他和院子里蛰伏的各种凶残蛊物斗了上百回合,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走过来的,结果一来就看见他十分担心的朋友们在桃花树下偷偷亲嘴。
这对他不算幼小的心灵,也造成了十足的伤害。
好不容易公主殿下主动一回,结果就被这咋咋呼呼的异域小子打扰了。凌寒不满地朝阿离投来一计凌厉眼刀,眼神里的嫌弃溢于言表。
阿离被他瞪得非常受伤。
连盘在他身上的红色胖蛇都和受伤的主人心有灵犀,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
魏思音见状莫名心软,咳嗽一声打圆场道:
“离小王子,你快来看看这棵树有什么毛病,怎么都晚春初夏了,它还开花呢?”
阿离心里的伤还在流血,但还是噘着嘴凑过来看了看。
然后,他神情凝重。
“你们刚才是不是做了梦?”
魏思音和凌寒对视一眼,她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一件被她忽视的事。
那个蝴蝶说,凌寒也入蛊了,所以它才能提取他的记忆给她看,那他有没有看见她的“记忆”呢?
如果他也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为何什么都没问她?
如果说他没问就是没有,魏思音却不相信那个奸诈的蝴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凌寒神色自若地替她答道:
“嗯,像是踏入了幻境,看到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个回答,让魏思音心里古怪的意味越来越重。
她凭本能认定,他一定也看到了她的“秘密”,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沉默!
阿离不知她们这些弯弯绕绕,抬手指着枝头绚烂的桃花道:
“这是图珈本该已经失传的梦蛊术,传闻中只有天分极高的蛊师才能修炼。要施展这种蛊术,必须配合巫毒阵法。阵法的入口是那把鬼伞,但它只是第一关,是用来阻挡我这个畏惧黑暗的南羌人的。
而你说的这棵桃花树,由图珈秘法养育,它才是真正的阵眼来对对你们。
你们仔细闻,桃花的香味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它散发的香味,有些接近蓝色妖姬,能让人不知不觉中产生幻觉,再配上那些藏在花瓣里让人致幻的蛊虫,你们自然就会入幻了。”
魏思音沉吟道,“那我们看到的幻觉,为何和自身的经历有关?难道也是这棵树的神通?”
阿离摇头,“那就不是树的缘故了,是蛊眼起了作用。”
魏思音立刻就想到那只蝴蝶,阿离也见过它,闻言便点头道,“它就是蛊眼了。蛊眼本身无害,但进入到阵法之中,就会迷惑心神。”
凌寒并不关心他们是怎么入的蛊,他只想立即揪出那个下蛊的人。
他对阿离打了个手势,阿离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朝他轻轻摇头,然后又点头。
魏思音在一旁有些看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更让她不解的是,院子里并不见人影,那些跟随她一起进入的鬼面卫和明镜司番子都去了哪里?
难道这些人也都入蛊了?
就在这时,凌寒忽然举刀劈向身前那棵桃花树。
他的刀锋凝结着霸道刚烈的内力,一刀下去就把树干劈成两半。
树干断裂倒下,本该深埋在土里的根茎忽然抽动着涨出地面,像是无数只狰狞的鬼手朝他们抓来。
见到此情此景,稍微胆小一些的男人都要吓得魂不守舍,魏思音却神色如常,也没有躲在凌寒的身后。
她就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树跟朝自己袭来,冷静道:
“这都不是真的。”
仍然是蛊术带给她们的幻觉。
自从她开始豢养灵蛇后,对蛊术她就有了应对识别的能力,遇到危险不再只能任由凌寒保护。
凌寒见她不怕,也不去理会这些除了吓人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的树根,右手舞刀又在空中劈出层层叠叠的刀影。
他出刀极快,几乎是肉眼看不清的速度。
从桃花树里飞出的十来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被刀影精准利落地斩中,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阿离放下红蛇。
那胖乎乎的大蛇慢悠悠地扭着身子过去,张大嘴把死去的蝴蝶吞下。阿离对瞠目结舌的魏思音解释道:
“这种蛊蝶极其少见,对毒物来说吃了就是大补。”
魏思音连忙把自己的灵蛇也放下,“这蝴蝶是我家凌督公打下来的,好歹给我家小蛇留几只,别让你那条大胖蛇都吃没了。”
阿离大方点头,“给你的蛇留两只。它体型小,多吃的话会撑着。”
南羌人都是很讲道理的,这些蛊蝶飞起来快得很,要不是凌寒的刀比它们还快,寻常人根本就没办法把它们打中,分魏思音两只也很合理。娘亲教过他,做人要讲情分,不能太贪心。
虽然主人是同意了,但地上的红色胖蛇很有些不满。
它是一条爱美的母蛇,能通人言,最受不了别人说它长得丑,说它胖。它扭动着鲜艳的身子,仿佛在无声朝魏思音抗议:
愚蠢肤浅的人类女子,老娘这身材不叫胖,这叫丰满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