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并不知道您和凌内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奴婢和凌内侍同为奴才,自认在一些事情上能和他有同感,所以就斗胆揣测一下他的心境。”
绿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没有不悦的意思,才接着往下说:
“妄自菲薄指的是过分看轻自己,因此感到自卑,明明在别人眼里能配得上好的待遇,却自己觉得不配。
但凌内侍在您面前只是个奴才,他就是比您卑微得多,不论谁看都是如此。
为人奴者,正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能清楚地认识自身处境,才不敢心存奢望。您请他不要妄自菲薄,他只会觉得您不在乎他的处境,也不懂他真正所想。”
魏思音豁然醒悟。
凌寒听了她的话更加生气,这不是他的错,反倒是她从一开始就说错了。
他的卑微不是他自身的认知带来的,而是他为奴的身份,还有她之前多年对他的漠视造成的。
她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反过来把错推在他身上,他怎能不气?
而他只是不阴不阳地讽刺她一句,他脾气已经够好了,这要换作是她,一定都气炸了。
想及此,魏思音深深抽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握住绿漪的手,“绿漪,你在揣测男人心思上比我聪明多了,以后你多教教我!”
闻言,绿漪先是嘴角一抽,然后羞得脸都红了,好好一件事,被她家公主这张嘴一说,怎么就变得这么荒唐了?
“公主您小点声,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奴婢的脑袋都保不住!”
“好,都依你,等回宫后我就拜你为师。”
魏思音言笑嫣然,看着绿漪的眼里亮晶晶的,绿漪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不好意思道,“公主这么说就是要折煞奴婢了。”
“折煞什么?我以前就是妄自尊大,明明自己犯蠢还不肯听身边人的劝告,也难为你们仍然不离不弃忠心相护。”魏思音的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苦涩。
她魏思音为人浅薄,悟性又差,唯独福气深厚。
有疼爱她的父皇祖母,真心待她的宫人,还有一个虽然被她深深伤害,却仍然在她身边,没有弃她而去的凌寒。
就凭她做过的事,他能选择留下已是情深义重,是她太过贪婪,急着要他忘记过往。
有什么好急?
只要他还在,她们就有将来。
车队快速行驶。
正逢阳春三月,经过一条两边种满桃花树的巷子,魏思音透过车帘的缝隙瞧见那漫漫绯红,她心念微动,伸手挑起帘子命绿漪支开窗门,朝外看去。
恰好凌寒骑着马就护在她窗外,见她不安分地露出一双明亮灵动的眸子,忍不住低头望了她一眼。
头上有落在繁枝上的飞鸟不知何故受了惊,蓦然展翅而飞,摇落了一树花瓣。
那纷纷落落的绯红都落在他身上,精悍森冷的鬼面也仿佛被花瓣染红,衬得他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光清洌如雪。
这幅情景暧昧旖旎,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魏思音心里一颤,又把脑袋探出了些似是要和他说话。
凌寒却收回目光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跑到她看不见的前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