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认定了他是贵妃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吗,就不怕他转头就把他们卖给贵妃?
还是说,这两人不是真的南羌人,而是她请来的戏子,她故意拉着他来听他们唱这一出戏,事后又假装信任地把人交到他手上,就是等着他和贵妃暗中联络,她好抓住把柄?
但若说这是她设的局,也太过逼真了些。
“就交给你了,我在外面车上等你。”
魏思音对凌寒说完,又看向阿离,“现在不是你寻仇的时候,这几日你们稍安勿躁,等时机到了,我自会与你们联络。”
阿离将她赐的珠子收好,站起来时轻轻点了头。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自不会中途反悔生事,因为他目前只能将报仇的希望寄予她。
眼见着魏思音要走出大门,阿离望着她窈窕玲珑的背影,忽而问了句,“公主叫什么名字?”
魏思音顿住脚步正要回头,却听凌寒冷冰冰道,“大齐和南羌不同,女子的芳名不能对外人言说,更何况她贵为长公主殿下,你这么问是大不敬。”
阿离愣了一下,然后撇嘴嘀咕了句,“中原人就是规矩多。”
“不知者无罪,念在你是初犯,这次饶了你。下次再冒犯公主,别怪我不客气。”
魏思音听着凌寒那仿佛公事公办却冷得能掉冰碴子的语气,心里暗道大事不妙。
他说得正义凛然,好像真是恼阿离不懂礼法冒犯了她,其实就是见到有别的俊俏郎君问她名字,心里的醋坛翻了嘛。
翻了就翻了,但她懂他的任性和骄傲,他是绝不会承认的,只会在回去的路上给她摆臭脸,之后她就有的哄了。
回到车上,魏思音对一直在车里等她的绿漪道,“回去时你坐后面那辆车,然后把凌内侍叫进来。”
绿漪犹豫着,“可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鬼面卫与公主您同车,这不合规矩,万一再被人拿这件事做文章,顺藤摸瓜地查出您是让凌内侍假扮成了鬼面卫随您出宫,这可如何是好?”
她对魏思音忠心耿耿,和女官秋意一样凡事都是为公主考虑,所以哪怕她明知自家公主的脾气有多坏,很多时候也不是由着魏思音的性子来,反而会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劝说公主。
前世时魏思音不是不知道绿漪的好,但她被父皇和祖母宠坏了,受惯了宫人的追捧,所以不觉得这份好有多难得珍贵,满心觉得只要她多多赏赐给绿漪金银珠宝,将来再给绿漪找个好夫君,那她这主子做得就够意思了。
可后来大齐国破,顾氏带人屠宫之时,绿漪也没逃过死劫。
明知死到临头断无生路,绿漪含泪为她梳妆,替她保全公主的体面,朝她说了一句奴婢愿与公主泉下相逢,来世作伴。从头到尾都没怨过她,为何当年要轻信了顾沅,为何身为公主却护不住她的宫人。
想起这些,魏思音眼前就有些模糊,绿漪惊讶地看到她眼里漫起淡淡水雾,慌忙道,“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奴婢嘴笨愚钝,请公主责罚!”
魏思音笑着朝她摇头,“你好心提醒我,何错之有?”
绿漪原本以为她是在说反话耍性子,但见她神色真挚,才信了她是实话。
心里又觉得古怪,公主怎么忽然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明事理了不少?
绿漪心细,认真推算起来,就觉察到公主的变化是从凌内侍受刑那一日而起。
究竟是什么让公主开了窍?
想到那日魏思音不顾暴雨淋身,在雨中望向一身伤的凌寒,眼里那让人心惊的暴虐戾气,还有掩藏在戾气之下翻涌不止的深深悔恨,其中掺杂着的情意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