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玉笙默默走回营帐,此时的她内心很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一生漂泊于刀光剑影,见惯了血腥与残杀,本该早已麻木的神智,却又一次回到了曾经的过往;当然从前的回忆只有痛苦,而今的面目却是温馨,在爱与恨中纠结的她,反而无法正视面对现在的自己。
重新躺在床上,轻轻缠绕着臂膀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如同杂乱的思绪一般,怎么解都无法解开。百里玉笙想要忘记眼前的美好,可刚才孩子们对自己那殷切的眼神,却让自己的心里多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感知与交集,身为杀手所不应该拥有的感情……
“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是真正的我……”百里玉笙内心暗暗道,“从吴默救下我的那一刻起,仿佛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仇视我……我小时候遭人唾弃与仇恨,如今杀手昭名却反而有人关心我照顾我;那些江湖中名扬四海的武林教派,都怕我妒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我,可这些单纯的孩子,却把我当亲人一样看待……都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经历过尘世的人才是真正的标杆;但是那些‘标杆’于我视同仇恶,偏偏是这些‘不听话’的孩子,愿意相信我安慰我,哪怕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这个世界到底谁对谁错,我活在这个世上除了杀人,还有别的意义吗……”
百里玉笙不断地灵魂拷问自己,几番心绪煎熬之下,竟是有些顿默与难过。百里玉笙向来对世间的一切冰冷无情,偏偏今天头一次多愁善感,让自己的内心很是曲折,就好像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么多情绪,平日里不动思考地麻木杀人,到了今时反而遐想了许多……
“我可能是太累了,想得太多……”百里玉笙努力收敛自己的想法,将被子缓缓盖在身上,自我“安慰”道,“赶紧养好伤,离开这个地方,这里不该是我的久留之地……”
嘴上这么说,可在百里玉笙心里,总有那么一丝放不下的心创……
而此时此刻,小鬼头们已经在外面就起餐来,因为吴默交代过可能中午赶不及回来,所以他们也没有刻意等他。
但是今天多了一个百里玉笙,自己等人心目中的大姐姐,吴默哥哥的好朋友——虽然经历了刚才那出,但想着对方身上有伤,以及情绪上的冲动,这些善良的小鬼头,还是挺主动关心百里玉笙的情况……
“一天没吃东西,大姐姐就算身体再好,也受不了吧……”月月多盛了一碗粥,想到百里玉笙还没吃饭,不禁对身边的人说道,“更别说她现在伤势未愈,身子虚弱得很,我看我一会儿还是给她送一碗粥比较好……”
“可是刚才她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瞅见……”然而,更懂人情的欢欢,则在一旁插话道,“大姐姐心里一定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儿,女孩子到一定年龄,都会有些不开心的想法,咱们还是别去的好……”
“可不能看着大姐姐饿肚子啊——”月月还是不放心道。
“要不这样吧,你留一点粥给大姐姐,等吴默哥哥回来,问她身体情况之后,再看她吃不吃……”欢欢还是动脑筋,眼珠一转道。
“有道理……”月月即刻点了点头,“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想也只有吴默哥哥更懂她的心思,有办法开导她,咱们也别主动招呼,免得多生麻烦……”
“话说回来,吴默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提到吴默,欢欢站起身望了望,不禁问道,“只是去药铺抓个药,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吧……”
“说不定又遇到什么事,中途耽搁了呢……”月月随口一句。
“问题是他和大姐姐一样,回来的时候全身是伤,药铺老板见着他,没被他吓死就不错了,还指望遇上什么事?……”欢欢不禁调侃道,“再说了,吴默哥哥平时做事低调得很,就算街上有人聚众斗殴,他也不会去主动瞅两眼……”
“这么说来也是,这么久没回来是挺奇怪的……”月月两手插间,也在一旁应和道……
“砰——”然而就在众人谈话间,巷口处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巷道口的铁门仿佛被什么人用重锤砸开似的,其震惊令人害怕。
月月等小鬼头听见了,纷纷往“动静”的方向望去,然而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却是她们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只见十几个粗壮大汉,手持着刀具斧刃走到这里,显然来者不善。而他们身后,还紧跟着数十个官兵,简直就像是来抄家的气势,普通百姓见了甚是害怕……
“糟了,昨天那帮恶霸又来了……”月月见到对方,不由惊恐道。
原来这些人,正是早上自己等人跟吴默提到的,强占公地的那些官府恶霸,昨天他们来这里肆意妄为,甚至出手伤人,想不到今天就抄起“家伙”,又来这里闹事了。
“这次他们人手好多啊,吴默哥哥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欢欢也在一旁紧张,不禁寒颤道。
“先别轻举妄动,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月月轻声叨咕一句……
“都给我拆了拆了——”官兵这边,之前领队的一个光头大汉,手持朴刀振振喊道,“什么‘贫民巷’,跟个垃圾场一样……把这里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拆掉,然后一把火烧了,本大爷我要在这里建最好的赌坊!——”
看样子,这些人是仗着官府的关系,在几乎无人管辖的“贫民巷”胡作非为。如果换做是平常,私自占用朝廷公地可是死罪,但因为“贫民巷”地薄民稀,住的又大多都是孤寡老弱,朝廷无心打理,这些家伙仗着有后台,便在这里肆意妄为、拆迁移地,简直目无王法。
“砰——砰——”重锤敲打土屋房子也甚是粗暴,根本不管屋子里还有没有住人,抡起家伙就准备把这儿夷为平地……
“你们不能拆了我的房子,你们不能这么做……”终于一个中年妇人所见唯一的房屋被拆,忍不住跑出来哭喊道。
“哼,老子要干什么事,你管得着吗臭婆娘?”然而,光头大汉出言不逊,单手指着妇人斥骂道,“昨天你们这些刁民公然对老爷不敬,今天我非得把这里踏平不可!”
妇人见到这里,不禁跪下来求道:“求求您了官爷,我只有这一个屋子,没了的话只能露宿街头,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谁知,光头大汉嫌对方麻烦,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忿忿咒骂道:“臭婆娘多管闲事,再敢妨碍公事,老子剁了你!——”
妇人只得伏在地上暗暗哭泣,眼见着面前众人的“强盗行径”,却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住在“贫民巷”的其他居民,本来也想要讨个说法,可想到昨天被他们打昏的张大爷,以及刚才的一幕,纷纷胆颤而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