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愿已经记不得杀掉多少个鞑虏了,血花在眼前展开,视线都变得通红,他突然想起以前潇洒摇扇的日子,想起来那些荒诞不堪的岁月,想起丰京个个自命不凡的世家公子,又想起来他的两个妹妹。
以前为真假千金感到难过,在两个妹妹中艰难挣扎,为多年情份进行躲避,又在醒悟以后总是过。
直到奔赴这片战场,看到数失去家园的孩子,看到倒在战场的将士,他才明白自己曾经纠结的事情那样渺小。
这世间从来不止丰京的岁月静好,还有数种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阴暗,在不同角落滋生。
当你只有拇指那么长的高度,你看见的就是拇指长的世界。
只有跳脱出拇指的视线,看到更多更远的事情,才会发现拇指纠结的苦恼,只是拇指自己的苦恼。
直到现在,江承愿依然会为江承欢的死感到难过,为姜笙受的苦感到心疼,但他已经能平静接受所有,接受世间悲欢离合,喜怨哀乐。
他的情从家扩大成国,他的愿望是驱逐鞑虏,守卫边疆。
就像现在,用刀刺进敌人的胸膛,再抬脚踹开,格挡住身后偷袭的长枪。
“小心。”
又有两根长矛刺来,显然是意图先擒王。
有人用长刀拨开,接着加入战局,与他背对背挥舞。
“你怎么过来了?”江承愿扬着声音问,“回总部呆着不好吗?你要出事了,姜块会伤心的。”
“你出事了她就不伤心?”方恒报以冷哼,“别说你没听见那声哥哥。”
听见了,怎么可能没听见呢。
奈何军事紧要,他甚至不能下马回应,更没办法伸出双臂,拥抱生命里缺席了十三年的妹妹。
“只要能活着,还怕回应不到?”方恒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别怪我没警告你,妹妹就要及笄了,到时候肯定有臭小子过去哄她,咱们得替她把着关。”
也不知道丰京哪位公子,敢娶七个兄长把关的姑娘。
江承愿破涕为笑,视线越来越模糊,刀法却越来越凌厉。
“好,那就让我们战到底,杀到底,活着回丰京,活着……见妹妹。”
两人势不可挡,背靠背对敌,所过之处,鞑虏难以幸免。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围拢关锦线的鞑虏察觉到不对劲。
原本派先锋进去碾压,结果又是马鸣又是惨叫,偏偏视线受阻看不清楚,只能让哨兵亲临探查。
然而大渝将士早有防备,来一个哨兵砍一个,来一对哨兵砍一双。
直到连派三个哨兵都有去回,安达三王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叫停进攻,并用哨声传达退兵的意图。
可我泱泱国土,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儿郎们,鞑子要退,杀啊。”江承愿扬起长刀大呼,“杀尽鞑虏,为边疆父老复仇!”
“为边疆父老复仇!”方恒大声响应。
埋伏者士气昂扬,受伏者必然溃败。
随着越来越多的同胞倒下,白日里的场景再次呈现。
只不过白日是血战,夜晚却是全胜。
数万江家军乘胜追击,硬生生将鞑虏逼到城门外,与围城军集合才勉强定住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