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失去双亲,数次卧床不起,童生试被反复刁难,举人结束被逼离乡,会试成绩被换,到如今还要被算计污蔑,可谓是尝尽人间冷暖。
从这个角度看,许默疑是坎坷的。
但思及他身后紧绷着的弟弟,小牛犊一样隐忍的妹妹,还有三位挂满担忧的友人,以及状元的名头,撰修的品阶,好像又是幸运的。
许多人遇到过和许默一样的坎坷,却没有许默如今的结果。
归根结底,还是他坚毅不拔的性子,他勇敢前行的智慧,他不屈不挠的坚持,他善良端正的品行。
哪怕到了此刻,周围喧嚣哄闹,文人学子们像墙头草倒来倒去,友人亲人关怀忧心,他第一时间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病弱扶柳的少年公子。
昔日言之凿凿的承诺尚在耳边,高山流水遇到的知音就缠绵病榻。
即使知道友人先天不足,即使知道友人难过双十年华,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悲怆。
“我今天就是来为长兄讨回公道,要这个窃贼身败名裂,滚出丰京!”王玉瑶的声音适时响起。
数文人学子情绪被带动,放肆地颤抖喉结,“滚出丰京。”
“窃贼滚出丰京!”
“科举不能被舞弊,真相迟早大白于天下。”
“许默滚出丰京,还扶风荣光。”
没有自己智慧与条理的人,只言片语就能吹动脑浆,固执而笃定地相信眼前。
他们从前有多支持许默,此刻就有多诋毁许默。
他们大声叫喊,似是发表对科举不公的诉诸,又像是埋怨生活中遇到的苦楚,逮到这个豁牙的倾泻口,放肆汹涌。
姜笙在旁边急出眼泪,温知允颤抖着推走想要扑上来的学子,齐淮安浚和朱思桓用身体立起人墙,护着那个笔直端立的少年。
数张咆哮的面孔,化成吃人的大嘴,誓要将真相吞噬。
王玉瑶满意地欣赏结果,原本提着的心落回胸腔,方远这次应该承认婚约了吧。
她心情太过愉悦,以至于没有看见,门口的学子不知何时被疏散开来,王扶风在忠仆与家人的搀扶下走进文昌阁。
顶着刺耳的呼唤,激动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开口,“诸位,且平静。”
公子声音清朗,如明月疏星,如潺潺溪流。
可惜周围喧嚣,不过小溪汇入大海,难起半分波澜。
他没有气馁,依旧一声声地唤,“诸位,且平静。”
“诸位,且平静。”
慢慢的,人群从附近开始寂静,数文人学子像燥热遇到清凉,酷暑遇到冰雪,带着惊愕止住口舌。
王玉瑶也转过头,看见这本该缠绵病榻的人,惊到险些站不稳,“兄长,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丰京?”
公子垂下眼睫,语气淡淡,“一切皆有可能。”
周围人惊讶对视,还没有明白什么状况。
他抓住机会,笑容淡淡着拱手,“见过诸位同窗友人,在下王扶风,承蒙学子不弃,给了个扶风公子的名号。”
所以,是活的扶风公子出现了。
人群顿时喧嚣。
文昌阁出过几位公子,不管身居何地都有人知晓,亦有人攀谈,如青竹公子思桓公子等更是为天下学子仰慕,时常高谈阔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