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执政十二年,对外形象一直都是仁慈中带着懦弱。
捉刀人事件中,他没能铲除捉刀现象,却保下才子安浚,并允其参加会试。
科举舞弊事件里,他没能挑明方家,却顺水推舟重考会试。
他好像哪里都做的不够好,处处受到掣制,却又能做点什么挽救口碑,不至于彻底昏庸能。
或许这并不能完全怪罪他。
先帝做事太绝,本该掌控在帝王手里的兵权被稀释,本是为加固皇权而成立的内阁反过来限制了帝王,就连御林军这种皇城防线里都有世家眼线。
不能握住实权,又没有绝对魄力,天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他就像个左右摇摆的不倒翁,谁说得多就听两句,谁有道理就赞同谁。
连长宴都认为,大哥许默能够成为状元,是自己在背后里运作,想方设法的结果。
直到所有事情串起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天家明知道科举舞弊的严重性,却还是同时点了方远跟许默为一甲,很可能是欣赏许默的才气,又看上方远的提议。
前者新秀能够助他抗衡世家,后者提议带来巨额财富。
但科举舞弊总会发酵,卷入过作弊案的两个人不可能同时成为国之栋梁,文人才子的愤怒会冲破天际,跟整个王朝索要真相。
方家心知肚明,才联合姻亲世家捐献,既能讨好天家,还能暂时压住悠悠众口,同时挤兑敌对的世家,达成一石三鸟。
而天家什么都不做,只需要等待着科举舞弊发酵。
进他可以得方家好处,代价只需要牺牲足轻重的许默。
退他也能重创方远,摆脱部分掣制的同时加固皇权。
不经分析,何来淋漓尽致。
长宴这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或许并没有那么透彻。
“所以,赏春宴之后方家为天家赚到了银钱,科举舞弊事件发酵就只能牺牲大哥了?”姜笙费了半天劲,终于转过来,小脸煞白,“那我们要破坏掉赏春宴吗,不能让方家得逞。”
方家要是得逞了,他们的大哥可怎么办。
“不,不能。”长宴叹息,“不仅不能,还得让赏春宴大办特办。”
名曰赏春宴,实际是捐献。
以方家为首的世家,加上几位皇子就足足捐出三十万两。
今天的世家更多,财帛也更丰厚,林林总总也许能筹出近百万雪花银。
如果天家拿着这百万两银吃喝玩乐,大修府邸,扩建陵墓,他的行为将惹人不齿,甚至遗臭万年。
可实际上,这批钱是要送到边疆,供数十万战士吃穿,抚恤他们的家人,让他们能够安稳度过寒冷冬季。
还会锻造铁矿,制出更结实的铠甲与利刃,供战士们上场杀敌,驱赶鞑虏。
人生到达一定高度,就失去了绝对的黑和白,对与。
在许默的角度看,对千万学子来说,这个帝王不负责任,连科举舞弊都敢搅浑。
但对吃饱穿暖的边疆战士,痛失子嗣夫婿的士卒亲属来说,谁能说他不好!
连带着提议捐献的方家,都能狠狠刷一波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