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开启会试,二月二十四会试结束。
期间忙忙碌碌大半月,休息一整年的誊录官抄到指尖都起茧子了,才把上千份朱卷送到主考官跟前。
然后就轮到主考官上火了,先把文章狗屁不通地拣出去,再把理念不合的排在后边,优先挑选出色的,合心意的,措辞合理的批改。
怪道年年科举都有学子打听主考官口味,人家喜欢苍天你偏写后土,落榜只能是倒霉。
当然,如果优秀到主考官摒弃口味,甚至为之改观,那就是个人本领。
这段时间拢共二十余日。
对六兄妹来说,也算是难得的团圆时光。
他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连姜笙都感慨,终于又看见三哥带着八个姜练武的场景。
时间好像回到往昔,在安水郡平静生活的兄与妹。
但又不似往昔,因为总有人需要在外头忙忙碌碌,四方游走,笑对苍生。
姜笙单独操持的九珍坊分铺开业了,另招了新的姑姑姨姨,签订契约,调查背景,保密配方,忙地不亦乐乎。
郑如谦则着手准备头茬送进皇宫的荔枝,廖家已经倒下,专供的活落到他头上不假,但总有世家虎视眈眈着想要分一杯羹,只有今年站稳脚跟,这生财的活才算彻底吞下。
温知允要操持医馆,还要时不时为世家夫人上门复个诊,研习新的按摩手法,再教给各位医女们。
仔细算下来,竟然只有考完的许默,没事雕木头的长宴称得上悠闲。
两兄弟于书桌对坐,一个执笔挥毫,一个轻吹木屑,远处是赤膊练武的方恒,带着呼呼哈嘿的八个姜。
终于三月二十日,会试放榜。
姜笙把铺子交给苗招英大丫母女看管,郑如谦安排好汪小松亲自去岭南押送荔枝,温知允把医馆交给能够简单看诊的汪小竹,与兄长们一起赶往贡院大门。
马车里。
许默身着干净褶的青色长袍,看起来平静端庄脊梁笔直,只亲密熟悉的人才能通过他微快的呼吸,察觉到他极力隐藏的紧张。
这次会试放榜,不仅要看方远是否成为贡生,还事关榜首与身家性命。
一年前金銮殿上,天家与方家家主的对话,在许默的心底烙下了极深的痕迹。
明明双方都扯进了科举舞弊,方远只要拿了贡生的身份,就能得到天家许诺的殿试三甲。
反观许默落榜,只有株连九族。
这就是世家和贫寒学子的区别,这就是大势与势的区别。
虽然许默有极大把握不会落榜,但万一呢。
没有真正看到,他总是紧张,总是担心,总是后怕。
这份情绪谁都舒缓不了,所以弟弟妹妹们没有开口,只是默默陪伴左右。
从二进小院到贡院,两盏茶的距离,整个马车鸦雀声,直到车停的刹那,姜笙才深吸一口气,“大哥,我先下去。”
她是最有勇气的姑娘,也是兄妹中最畏的那个。
八岁的姜笙能坚定大哥夺得榜首,源自于她对科举的知,对学海涯的茫然。
十二岁姜笙的坚定,才是对亲人的支持,对长兄的了解,对未知的勇敢。
穿着大红裙裳的姑娘跳下车辕,与相熟的哥哥们打过招呼,便义反顾地扑向放榜牌匾。
没有从后往前数,也没有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