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桃冥思苦想,却依旧想不起来。
无奈,她只能暂时先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
不管怎样,哑婆侄子给她的危险感总是错不了,明天回来的时候,还是让小赵送他们娘几个回来吧。
这样想着,余桃立刻招呼三个孩子去冲澡。
孙嫂子过来的时候,没有给三个孩子带换洗的衣裳,余桃只给大妞找了一件她的上衣套在身上,其他两个儿子,洗完澡直接穿着小裤裤就在床上蹦跶了。
大妞小时候眉眼像了余桃,现在慢慢长大,眉眼愈加俊秀,侧面看着她的高眉骨和挺直的鼻子,反而有了刘青松的影子。
余桃用毛巾给大妞擦头发,二娃和三娃趴在靠着床的窗户往下看。
若说军区是另一个乡下,那这里就是城区了。
余桃所在的房间在四楼,从窗户往外看,能够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楼房。窗户下面就是马路,一盏一盏的路灯晕出黄色的光圈,好些飞蛾在路灯上面扑来扑去,夜里点,路上依旧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甚至是一男一女慢悠悠地走着谈天。
“娘,你看,那个叔叔拉阿姨的手了。”二娃眼尖,看见外面的一对男女拉上了手,急忙咋咋呼呼地跟余桃说。
余桃暼了他一眼:“那你还看,别趴在窗户边上了,快点把你和三娃的头发擦干,明天我还要早起去给你们三个买布,让裁缝快点给你们赶制一身换洗的衣裳。”
二娃接过余桃递给他的毛巾,嘟着嘴巴拉着三娃坐下,先在三娃头上胡乱搓了搓,然后往自己头上揉了几次,就举起毛巾道:“娘,我擦完了。”
余桃看他一眼,无奈接过二娃手里的毛巾,道一声:“过来,娘给你们檫。”
三娃一听余桃招呼,立刻爬到余桃身边,乖乖的趴在余桃腿上,让余桃给他擦头发。
“娘,哥弄得不舒服。”三娃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编排道,“哥哥抓我耳朵了。”
余桃听了轻笑一声。
“嘿,刘三娃,我给你擦头发,你还不乐意。”二娃在一旁抱着胳膊,“娘不在家里的时候,谁天天给你穿衣裳,穿鞋,是谁给你端饭的。”
“是大姐和孙奶奶。”
大妞在一旁笑了一声,二娃听了气呼呼地道:“刘三娃,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我再帮你做任何事,我就是猪”
三娃见二娃这样,露出一口小米牙,“咯咯”笑了几声。
余桃忍不住捏捏三娃的耳朵:“又逗你哥了,你个小淘气,大妞和二娃在家里有没有照顾你”
“嗯。”三娃用手掰着脚趾头,跟余桃搭话,“大妞二娃给我喂饭,还哄我睡觉,我哭了,大妞和二娃给我擦眼泪。”
“那你应该给大妞和二娃说谢谢,你还哭了呀”余桃问。
二娃在一旁忍不住告状:“他哭的可惨了,你走的第一天,他就站在路口,非要来找你,我和大妞拉都拉不回去。”
“哥哥和姐姐也哭了。”三娃又道。
二娃大声反驳道:“我才没有哭呢,我都是一个男子汉了,怎么会哭”
大妞道:“娘,你别听二娃吹牛了,夜里就二娃哭得最厉害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三娃听了这话,躺在余桃腿上,立刻用手捂着脸,鼻子一抽一抽的,模仿二娃抽泣的样子:“呜呜,娘二娃就这样哭的。”
余桃听了又好笑又心疼,含笑的看着二娃,也逗他道:“原来娘不在,你是这样哭的啊”
二娃被三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有点恼了,破罐子破摔道:“大妞和三娃才爱哭呢,天天夜里抱着我哭,把我的衣裳都哭湿了。”
余桃一边听三孩子炒架,一边站起来抬着手给站在床上的二娃擦头发。
二娃微微低着头,任由余桃帮他擦着。
“是娘走之前没有跟你们说一声。”余桃把孩子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才拉着三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问道:“这几天你们想娘吗”
“想娘。”三娃依恋地搂住余桃的脖子。
大妞和二娃也点了点头。
余桃挨个摸摸他们的头发:“以后娘去哪都带着你们,直到你们长大,想离开的时候。”
“我长大也不离开娘身边。”大妞道。
二娃说:“我也不离开,我长大要去当兵的,就在咱们军队里,我每天打完抢,还要回家吃娘做的饭呢。”
余桃看着他们轻笑一声,真的都是傻孩子。
现在说着不想离开,等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余桃拍拍三娃的屁股,对着三个孩子说道:“为了补偿这段时间娘没有在你们身边的亏欠,明天去供销社,娘带着你们买你们喜欢的东西,可以不”
“太好了”二娃高呼一声,“娘,我想吃糖果子。”
大妞和三娃听了眼睛也一亮。
“不行。”余桃立刻摇摇头,“你们都换牙呢,不能吃太多糖。”
“那还有啥意思啊”二娃丧气道。
大妞说:“不能吃糖果子啊,那娘,你还是给我买书吧。”
“娘,我想吃糖果子啦。”趴在余桃腿上,“甜甜的好吃。”
余桃见他们这样,无奈叹了一口气,松口道:“行吧,明天给你们买糖果子,不过那东西太甜了,一天一个人只能吃两个。”
越不让他们吃,他们越惦记,真的吃到嘴里了,反而没那么想了。
余桃想着几天没见他们,就破例一回。
三个孩子一听有转机,脸上都一乐。
余桃好笑道:“除了糖果子,娘还给你们买桃花饼,鸡蛋糕,核桃酥,你们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可以不”
还有这中好事
二娃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太棒了娘,我还想吃瓜子。”
“买”
“还有大妞要看的书,也买”
那么长时间没看见三个孩子,尤其是听见他们这段时间说是怎么想她的,余桃这个时候,真是什么都想给孩子们买。
就是她的票,估计这个月又该不够花了。
娘几个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玻璃窗户打开着,清凉的夜风悠悠吹过,余桃一边给孩子和自己扇着扇子,一边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
路上都已经没有了行人,外面的虫子还在鸣叫,这天夜里,招待所四楼的灯到了很晚才灭。
不远处的一栋普通民宅里,哑婆独自一个人睡在简陋的房间内。黑夜中,她睁着浑浊的眼睛,侧耳听到隔壁几个人人小声商量着什么。
朦胧的月光透过有些破烂的窗户照耀在哑婆身上,她怔怔地看着房梁,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像是僵尸一般直楞楞地躺着,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哥,那个哑婆子不会听见我们说的话,去告密吧这次我们可是准备了很久。”
“不会,她是个哑巴,这两年耳朵也聋了,根本听不见我们说什么。”嘶哑的声音道,“而且,她对这里人恨之入骨,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去告密。”
“因为她那个闺女啊对不起鬼哥,是我多说了。”
那人说着压抑着痛呼一声,话音里带着难捱的痛苦。
估计那男人又动手了,哑婆直楞楞地躺着,听见他们提起了自己的闺女,握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握了起来,尖锐的手指甲都快扎破了手掌。
仇恨充斥着哑婆的眼睛,她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极力阻止自己想要冲出去杀了那个男人的心思。
“做好我交待你的事,记住,不该知道的就别问,话多的人死得快。”嘶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是是,我知道了鬼哥。”
外面的声音又窸窸窣窣响了几次,哑婆闭上眼睛,敏感的察觉到有人站在她门前看了一会儿。
她憋住了呼吸,再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握紧手心里那个团成了一个小疙瘩的白布,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每夜的噩梦里。
第二天天一亮,余桃就醒了。
她把孩子们叫醒,换上昨天的衣裳,一大早就牵着三个孩子,准备去经销社。
下楼的时候,罗姐已经来上班了,正拿着扫帚打扫卫生,她一看见余桃就笑道:“呦,这是你家里的三个孩子吧”
“是啊,大妞,二娃,三娃,叫罗阿姨好。”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跟罗姐问好。
罗姐笑道:“唉,真乖,你这三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像你。”
说完她又道:“不过,余同志啊,你咋不把头发放下来呢,天天还把头发挽在后面,这样太老气了,我娘都不愿意这样扎头发了。”
余桃听她这样说一愣,抿嘴笑道:“我这是习惯了,哪天我试试也像罗姐你这样打扮。”
“那肯定好看。”
余桃笑笑,正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让她耿耿于怀的那个疤痕男。
余桃转个话音,向罗姐打听道:“对了罗姐,你说哑婆的那个侄子,经常看不见他人影,罗姐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
“不知道。”罗姐摇摇头,“他每次出门回来都半夜里了,我们这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不过我听哑婆邻居家佘大娘说,半夜里,哑婆家里经常有人说话的声音,听那声音像是有好几个人在。”
“你们就没告诉公安吗”余桃忍不住问。
这个年头抓特务抓得特别严,老百姓一个个也都嗅觉敏锐,一点不对劲就会去举报。
“咋没告诉啊”罗姐道,“公安查了,说是打牌。后来那个人就天天拿着刀在附近转悠,专门吓唬人,他那个样子谁还敢举报啊”
罗姐说完,又不放心地警告了余桃一句:“余同志,听我的劝,别靠近哑婆了。”
余桃笑笑:“唉,我知道了。”
听完罗姐的话,余桃心里又沉重了一分。
出了门,哑婆并没有在那里,外面的窗台上也没有放昨天的空碗。
余桃扫视了一眼,不再多想,带着三个孩子就往供销社走去。
余桃领着大妞二娃和三娃吃过早餐,又去买了承诺给几个孩子的东西,让供销社的服务员帮忙裁剪够三个孩子一人做一身衣裳的蓝色棉布。
买完布,余桃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裁缝帮忙赶出来三身衣裳。
有了衣裳才能换洗。
今天早上穿这些脏衣裳,三娃都有些嫌弃了。
忙完这些,余桃才带着大妞二娃和三娃回招待所。
今天她不打算再做汤,刘青松昨天看见别人吃饺子,念叨着让余桃回到家属院给他包饺子,石鹏和张磊听到饺子这道菜,纷纷说想家了。
饺子对于游子的意味是不同的。
余桃问过医生,他们现在除了辛辣酒水还有一些发物,饮食上不需要忌口。
她打算今天就包饺子,正好他们一家人也算得上另类的团聚,加上石鹏和张磊两个病号,受了重伤也没家里人照顾,余桃还是愿意满足他们俩的一点心愿的。
算算人数,三个病号加两个警卫员,还有他们娘几个,起码要包300个饺子,估计要忙活一上午了。。
余桃拎着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和三个孩子一起,大包小包的回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