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下午要干的事情比较多,主要还是抓紧时间把王来娣路上吃的东西做出来。
等刘青松走了,余桃问王来娣:“嫂子,你和哥路上想要吃什么还吃油饼吗”
“你看看能做啥,你做的东西都好吃,俺不挑。”王来娣说着伸头看看刘青松借回来的东西,道:“要不,你给俺炸油馍吃,这都有两年没吃过炸油馍了。”
炸油馍是禹都的一种面食吃法,把面用酵母发酵后,加上眼和葱花搅拌,然后撕成巴掌大的面饼,放在油锅里炸。
“可以。”油饼不难做,用料又少,余桃点点头,“那我去徐嫂子家里借一点酵母回来。炕上温度高,放在炕上醒面也快,趁着油锅,我再给你们炸一点芝麻叶子带在路上吃。”
“好啊”王来娣高兴道,“那怎么不行呢,芝麻叶子太香了,你这一说我都想流口水了。”
余桃笑笑,擦干净手,跟王来娣交待一声,就按照早上徐红果说的地址,寻到她家。
徐红果正坐在炕上一边织毛衣,一边跟一个略显黑胖的女人说话。
“徐嫂子”余桃敲了敲门喊了一声。
徐红果抬头,看到来人竟是余桃,一脸热情地笑道:“唉,你来了啊我刚想说去找你玩呢,招娣嫂子,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刘团长的媳妇儿,余桃。余妹子,这是二团副团长杨和平的媳妇儿李招娣。”
徐红果从炕上下来,态度非常热情的招待余桃,给两人介绍道。
余桃笑笑,看向李招娣。
面前的女人有些黑,在高挑的徐红果身边更显得矮胖了。
李招娣听了徐红果的介绍,从炕上下来拉住余桃的手:“哎呦,原来你就是是刘团长的媳妇儿啊,俺早就盼着你来了,这下俺们又多了一个说话的人了,快进来坐坐。”
李招娣一口陕东口音,跟禹都口音非常接近。
她的手粗糙湿热,上面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饼干碎屑,有些发黏。
余桃对她的热情感觉非常不自在,她用另一只手覆盖在李招娣手背上握了握,笑道:“你好,李嫂子,我就不进去坐了,我家大伯和嫂子明天就走,可是路上吃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徐嫂子,我想问问你家有备用的酵母吗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说完这句话,她就松开了李招娣的手。
“有啊。”徐红果拍了拍裤腿上的线头,对着余桃道,“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说着,徐红果就下了炕拐进类似厨房的区域,在一个布兜子里拿出一块干酵母。
徐红果去拿酵母的时候,余桃才打量一眼徐红果的家。
徐红果的家比余桃家要小一点,屋子里放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最让余桃惊奇的是,堂屋里竟然放着的沙发。
余桃一边打量,李招娣在一边向余桃打听道:“刘团长家的,看你这么年轻,你多大啊”
余桃笑笑:“我虚岁二十七了。”
“哎呦,那小,我都34了。”李招娣咧着嘴道。
余桃:“真的,看不出来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没三十呢。”
李招娣听了这话,脸上显得有些高兴:“俺哪有你说的那么年轻,俺男人都说俺是老妈子了。”
说完这话,李招娣又伸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俺听说你也是童养媳。”
余桃一愣:“是啊。我也是童养媳。”
李招娣拍拍腿,高兴地道:“哎呦,那俺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余桃疑惑,拿着酵母走过来的徐红果见到李招娣这样,笑着解释道:“余嫂子,你是不知道吧,招娣嫂子她也是童养媳,还比她男人大三岁,你没来之前,招娣经常因为这个身份抬不起头。”
余桃这才明白过来,她笑笑:“童养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又没有违法乱纪,挺着腰板堂堂正正的做人,怕啥呀。”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可是她不听。这下你来了,她可算是找到跟她一样处境的人了。”徐红果说着把酵母递给余桃,“这还是我去年回老家,我娘给我包的,你看看还能不能用。”
余桃打开布包一看,酵母硬邦邦的一小块,微微发黄,品相特别好。
“咋不能用,伯母手艺真好,我都保存不了这么好的酵母。”
徐红果听了咧开嘴笑笑,“我娘因为做酵母好,一个村的人蒸馒头都向她讨酵母头留种菌。”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家里有事,余桃就没有多停留,回到家三娃已经醒了,脸红扑扑的坐在刘柏杨怀里发癔症,看见余桃就张开手让她抱。
“娘有事忙,你跟大伯在这玩儿,娘去给你炸油馍还有芝麻叶吃,好吗”
三娃有些不开心的点点头,知道娘现在不能抱他,三娃从刘柏杨腿上挣扎着要下来。
刘柏杨松了手,三娃像个企鹅一样,挪到余桃身边,拉住她的裤腿。
刘柏杨笑道:“这孩子,就知道粘着你娘。”
余桃无奈,摸摸他的脸:“那你就跟以前一样,跟在娘后面好吗”
三娃点点头。
余桃拎了一个小板凳放在厨房里,把三娃按在板凳上坐着,又到堂屋拿了一块核桃酥放在三娃手里。
三娃乖巧,坐在板凳上安静的吃着核桃酥。
余桃笑着揉揉三娃的头,说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粘娘,等你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正说着,另一个撒手就没的二儿子,已经全幅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你干嘛呢”余桃皱着眉头道。
二娃左手拿着弹弓,右手拿着陀螺,一个口袋里装满了石子,把他的衣裳坠得往下耷拉,腰里还别着一条抽陀螺的鞭子。
王来娣看见他这个样子发笑:“你这是唱什么大戏呢”
大妞趴在里屋的门边说道:“二娃这是想出门玩了。”
“俺不想在家呆着了,在家呆着太没有意思了。俺要出去玩儿”二娃嘟着嘴巴,拿着弹弓抬起头道,“娘,俺要用爹改好的弹弓出去打鸟,你晚上别做饭,等我给你带麻啾回来吃。”
说着二娃就要走。
余桃拉着他的后襟:“你给我停下,真是一点都不沾家,才来一天你就等不及想出去玩儿。你知道路吗大冷天的你上哪打麻雀啊”
“知道路啊,吃饭的时候俺就打探好路了。”二娃一脸神气,看着余桃明显不同意的表情,哭丧着脸撒娇,“娘,俺想出门,在家里快憋死人了,大妞太厉害了,俺跟她玩捡石子总是输,三娃又什么都不会。”
二娃难得撒娇。
她这个儿子,跟三娃性格完全的相反,五个月从床上掉下来都没听见他哭,等余桃发现他的时候,他正一边啃着手指头一边看着余桃“咯咯”地笑。
见他这样,余桃先心软了,想着外面都是雪,还是不松口:“外面太冷了,你一跑走,娘又不知道到哪去找你,就在门口玩。”
刘柏杨见状站起来道:“干脆俺带着二娃出去转转,早上我出门,看见前面有一大块空地,好多像二娃这么大的小孩都在那玩儿。”
“好呀好呀娘,俺跟大伯一块出去好吗”二娃说着就拉着余桃的手,挂在她身上,缠着她让她答应。
余桃看他这样,无奈笑:“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去吧,外面冷戴上虎头帽再走。”说完余桃对着刘柏杨道:“大哥,麻烦你盯着他了。”
“这有啥,俺也想出去,闷在家里一天憋得慌。”说完这句话刘柏杨就拉着二娃的手,“弟妹你放心吧,我肯定看好他。”
王来娣在一边道:“你们老刘家的男人,除了三娃都一个样,不沾家”
“你让俺在家干啥,就坐在走廊下面晒太阳啊”刘柏杨怼道,说完这句话,刘柏杨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大妞说道:“大妞,咱们一块出去,我看那边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呢。”
大妞摇摇头:“我在家看三娃。”
“去吧。”余桃道,“你也出去玩玩,等过两天给你找好学校,你想这个时候出去玩也不行了。三娃不用你看,他自己就能坐在那玩半天。”
大妞听了这话,想想是这样的道理。
她跑回屋,找到刘大恭给她做的鸡毛毽子,对着余桃道:“那娘,俺出去玩了,俺一会儿就回来。”
余桃点点头。
看着大妞和二娃的背影走远,王来娣才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孩子可人疼的时候是真好玩,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若是小孩子都像三娃这样乖乖巧巧的多好。”
余桃道:“我还宁愿三娃像二娃这样爱跑爱跳健健康康的呢。三娃一岁多的时候发烧有多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真是快吓死我了。”
王来娣想想也心有余悸:“那时候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幸好爹有见识,半夜拉着你们去了省城医院。”
王来娣一边和面,一边跟余桃拉家常:“以前俺看着你过的日子,就心想,这男人没本事也行,只要一直待在你身边,饿了知道给你留口饭,渴了知道给你端碗水,晚上冷了能给你暖被窝。”
“不像你,男人是有本事了,可是一年到头回不了家,不说其他的,就孩子生病了也都全靠你一个人操心,你在这边哭死,那刘青松不也是不知道吗”
余桃听了这些话道:“可不是吗”
她往锅里添上水,把米煮上,一边说道:“我看,你跟大哥的日子过得就挺好。”
“那是俺会男人。”王拉娣大言不惭地笑道,一边和面一边给余桃传授一些夫妻间的学问。
余桃听了她的那些道理,捂着肚子笑。
笑完了,王来娣又道:“娘说的对,这两天俺也看了,青松跟他哥一样,是个好男人。现在你们一家几口团聚,到时候跟刘青松亲近亲近,再生一个胖娃娃,俺看你享福的时候不远了。”
余桃听了笑笑,没有回话。
说话的功夫,王来娣已经把面和好了,余桃放下菜刀,把面盆用一块棉布包住,抱到炕上用被子捂住醒面。
“被子里还挺暖好,我看夜里面就能醒好了。”
王来娣支棱着两只手等着余桃吩咐,“那咱一会儿干啥啊”
“锅里米饭还没蒸好,咱还得再和一块面炸麻叶儿。”
“行。”王来娣道。
余桃往盆里倒了三瓢面,一边加一边说道:“多加点面,正好晚上做猪肉面片儿。”
“那好啊,纯白面的猪肉面皮啊不掺其他东西了”
余桃点点头:“对。”
王来娣听了一脸喜色道:“俺这一趟真是来对了,不光涨了见识,还又吃猪肉又吃鸡,这几天真是天天都吃好东西,把一年的油水都吃进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