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礼堂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她也是闷着头乱走,推开了某个稍有落灰的木门,一室的凌乱。这是装满了废弃乐器道具的一个杂物间,阳光从掉了色的幕布窗帘照射进来,腾起的灰尘在一道道光束中欢乐的飞舞。
卡特琳娜在钢琴边的琴凳上坐下来,安静了片刻,她尝试着去还原刚刚听到的琴曲,但是却怎么都不得要领。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出来,旧琴的音色听来有些沉重。
收回手背过身,有一双无暇完美的手,却弹不出动人的曲子。有一副善解人意的温顺性格和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却留不住少年的心。在这段关系中所犯下的种种错误与种种的不成熟,固然可以成为被怪罪的根源,但她始终难以接受,怪罪自己的恰恰是最该包容这些的人。
想到这些,又是止不住的难过。只怪高桥悠树的手,弹出那样的乐曲,琴键敲在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既欢喜的让她忍不住会心一笑,又让她要用全身的力气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去。她回想起一切一切甜蜜的过往和酸楚的嫉妒,和未曾发生就已经没有了后话的期盼,似乎在这段浪漫的交响中,他们修改了所有的不合时宜与错误,来到了最完美的结局。
年少时的情爱总是刻骨铭心,因为她的生命依然单薄,单薄的一个眼神就可以纵览,一页纸就可以写完。本能够交缠在一起,共同变得厚重、香醇、丰美的灵魂,风扫落叶般就此消散,连带那点苦难岁月里美好的可能性,也作罢了。
这是功课,这是功课,唯一能留作纪念的,居然仅仅是半句教诲。她痛哭起来,这乐声中,曾燃起的希望破灭,曾被牢牢把握的救赎不受控制的脱离弃她而去,这乐声中,欢笑与依偎都近在咫尺,他们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
“嗯……原来你在这……”
“你干嘛?”卡特琳娜慌乱的转过身,手背在脸上乱抹。“不在跟瓦莲莉娅对节目,瞎转什么?”
对比女孩的无措失态,高桥悠树很是坦然地靠近,背对着她坐在了琴凳另一端。“台上看见你了,所以就过来找你。”顿了顿,又说:“你为什么一直看提琴部,首席大提琴很帅吗?”
这是第一次,他靠近自己,却只是开口,没有任何的举动。他本应该递过来一杯水、一本书、一支笔,本应该为了放平视线蹲在自己面前,眼神与笑容里都是挥之不去的温柔。
“对,很帅。”
“那是资源学院三年级的前辈,你眼光真不错。”
这种语气,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明明敏锐的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又轻描淡写的称赞她若有所指的其他人。
“我就是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他,你看不惯我随时随地喜欢别人,可以离我远点。”
“我已经……离你很远了。”
“你!”不知此刻是愤怒还是羞愧,她猛的转过身还想要吐出更锐利的字句。
却又失言,对方施施然坐在另一端被阳光照亮的地方,背对着阴影中的自己,连背影都从容。窗棂切割了光影,也切割了他们之间的平行命运。这大约就是卡特琳娜没有下定决心接受或者拒绝他的原因,因为两条平行线只有在平行的时刻,才能保持若即若离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