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猛地睁开眼睛,还远未到天亮的时候,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悲伤与痛苦瞬间将她淹没,她就这么躺在一切包围过来的无力感的海底,无法呼吸。眼泪不受控制的冲出眼眶,好像将梦中积蓄的无助与恐惧一股脑儿释放出来,那时未流下、未流干的泪水,在这个仿佛已经得到了救赎的夜晚卷土重来。
她摸出备用手机给魏沐白打去一个又一个电话,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的需要过来自爱人的慰藉。随着一次又一次无人接听的提醒,抽泣声逐渐在夜色中分明,不是要拥抱我吗,不是要喜欢我吗,你现在来啊,你来陪我好吗,让我依赖你好吗…好吗。
林妙妙循着声音打开室友的房门,见她披散着头发举着手机呜呜的哭,一下慌了神。这位天才卓绝、努力上进、乐观开朗的室友,善解人意又活泼风趣,能坐拥无数粉丝,能跟校长与首席午后散步,从来没有崭露过如此脆弱的时刻。
“卡特琳娜?你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啊,不哭不哭。”她扯了一大把桌上的纸巾坐在床边把女孩抱在怀里,给她擦干脸上的眼泪,把她凌乱的发丝捋在耳后。
少女深咖色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脸颊也一片狼狈,无法想象是怎样突然来袭的悲伤将她侵蚀成这副模样,明明在刚刚结束的庆生会上,她那么得体又那么幽默可爱。林妙妙不敢去想,她是个直爽厉害的姑娘,又成长在街头巷尾,她任何的不愉快任何的委屈都能够仗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通通发泄出来。带她来到校园的穆曦微和李清弈虽然严厉但也是真的喜爱她,身边的奥金涅茨对她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宠溺照顾,李渺梧与她则总是一拍即合连使坏都能劲往一处用。
她也曾羡慕过生活精致的卡特琳娜,每天雷打不动六点钟起床晨练,接着洗澡护肤化妆一步不落,周六日除去自习实验社团活动与约会,那就一定是在进出学校的路上,永远保持着百分之一百的明**人出现在各个地方。她自律、严苛、美丽、和善,没有人不喜欢她,她不会不喜欢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的女孩,这样完美的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孩。谁会忍心伤害,谁会让她在长夜漫漫里泪流满面,谁会这样破坏这份无数人都在尽力守护的美好。
林妙妙抚摸着卡特琳娜绸缎般的长发,顺着到她耸动的肩膀纤细的腰肢,嚎啕大哭的时候,自己也许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怀抱了。她这么想着,低声喃喃细语“小仙女呀,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呢?兼职不顺利,我就陪你去,我们把你老板按在地上打好不好?要是被教授骂了,那我教你个办法,校内网上有很多吐槽纪老师的留言,你刷一刷解解气。要是魏沐白不听话,我们去找别的小哥哥,下一个更乖不是?”不得不说,她火气十足的安慰就算用再怎么温柔的语气,也都带着一股子热辣的危险。
怀中抽泣的女孩渐渐平复,或许是朋友的安慰太过直白,直白的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傻气,卡特琳娜眼泪还没擦干净,却先忍不住笑了,她支起身体盘腿坐在床上。黑暗中的林妙妙明明和她一样是个柔弱美丽的姑娘,可却有着她难以企及的魄力与决心,让她想要亲近,想去效仿。
“妙妙姐…我……”夜晚总会让人的理智处于模糊的边缘,从未宣之于口的秘辛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不过她终究还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女孩。“我…只是有些想家…”
沉默。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但随即就被林妙妙的呼气声冲散了所有沉闷“诶呀,你算算看,还有两个月就是圣诞节元旦啦,放假就可以回家去了。不要着急,我…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看学校里也很好呀……”不知为何,卡特琳娜总觉得室友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底气十足,她在慌张“学校里有很多有趣的人,有喜欢你的很多人,有我,有魏沐白是不是,还有李渺梧那个傻瓜……”林妙妙把所有在这一刻能够想到的美好都展现在卡特琳娜面前,好像是擦亮了某一根火柴,为两个人编织起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
“妙妙姐?”
“嗯?你可能是想你妈妈做的菜了,明天是周日,我们一起去市里找点好吃的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你可是正式成年了啊,想干嘛干嘛,让那两个臭男生鞍前马后把我们伺候好。”
“哈哈哈,好呀。”
“那现在要乖乖睡觉哦…”
“好的,我很乖的,听从组织安排!”
林妙妙从卡特琳娜的房间出来,替对方轻轻的关上了门,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深秋的冷风从没有完全关闭的阳台门处漏了过来,好像是被这份冷意唤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她举步往阳台走去,轻轻打开门走过去趴在栏杆上眺望。
妈妈做的菜,真是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