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女士,您在学校附近吗?”
云州附近的小镇因靠海,始终以渔业与旅游业为主要的发展手段,随着异种能量潜移默化的影响,食品产业已经不再鼓吹“无污染肉制品”的风向,转而在政治正确的要求下削弱异种能量对人类饮食结构的影响,要将所谓无污染与受污染的肉蛋蔬菜完全区分开来已经是毫无可能的一件事,毕竟连消费者们的呼吸都在进行能量置换,在大约二十多年前集中爆发过一次异种能量不适症病人激增之后,现在的人体素质已经能够完全接受适度的能量摄入。而那些被从前的市场所抛弃的“受污染”食品,则越来越因为高营养价值、口感优越备受青睐。连带一部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小城市们,乘着“一方水土一方口味”的红利,将地方特色发扬到了极致。
自姬临学院接手大部分关于异种能量的研究开发后,从前郑单炯名下的大部分产权也发生了转移,念灵公司的法人发生了变更,公司的财产股权也全部划入了学院所有。而虽然李家有自己的家族居所,位于某个深山老林之中的千年古宅,姬临学院还是在获得了许可的条件下,将这座海滨小镇上的一所小别墅赠给了学院的特约教授,李清欢。
建成约有60到70年的别墅外表上仍然看不出有什么沧桑或破败的模样,因姬临学院对于校属财产向来重视,可以想见这所别墅在每一年都有专人负责休整打扫维护改建。有时是修补外墙的墙砖栅栏,有时则更换家居摆设重新设计室内装修的风格,有时因地制宜扩建新的观影室与室内游泳池。不过这些李清欢是不在乎的,她应得的东西她就收下,不应得的东西她也不强求,住什么样的房子都无所谓,她一直都以这样寡淡的方式活着,好似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也腻烦了她的人生、赠与她的一切礼物。
说是堂兄妹,李家现有的另外三兄弟,本家仍无家长之名却行家长之实的李清羡,云游四方基本上不知仙踪的李清霄,全身心投入在姬临学院的建设与学生教育之中的李清弈,他们三人倒是相熟,可说起这个仿佛天降的妹妹,就都是一头雾水。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生活,遇见过什么人,作为哥哥,他们一无所知。没有兄妹和睦更也不是水火不容,准确的说是互为过客相视匆匆,最多从她尚不常能够亲眼得见的所作所为推算得出她是个无拘无束的女子,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不过长此以往,兄弟们倒也习惯了,既然她将份内之事都完成的无比出色,那么只要接受就好了,像是父母抱着襁褓之中的她出现在眼前时,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刚刚结束了几个来回的长泳,踩着花纹地砖踱到了躺椅前将毛巾披在肩头坐下来接听来自姬临学院秘书处的电话。水珠顺着她修长的大腿一路而下汇聚在纤细的脚踝,流进地砖的缝隙中,黑发如瀑贴在脊背上,像是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饱满健康的光泽。她将开启免提的手机放在小茶几上,拿起了一旁的瓶装水扭开仰头喝下,吞咽声响起来,苏打水泛起一层细微的小气泡,随着她脖颈的运动、起伏的胸脯流入五脏六腑。
“弗拉斯特执政官、议长先生约尔曼冈德在我校基因实验室正与纪舒远教授洽谈,他们希望您也能到场继续磋商。您方便吗。”
李清欢把苏打水放在一边躺下来,两腿屈起将残余的水珠蹭在躺椅末端铺开的白毛巾上。她没什么世外高人那股子轻狂脾气,也没什么刁难人的癖好,安排给她的工作虽然少的可怜不过她也从来都完成的不偏不倚,抛开她我行我素的性格而言,别人也都知道她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不触碰原则与底线,从没人见过她发火生气或者阴沉不悦的样子,当然,也无人有幸见她笑靥如花,或者她的生活原本就是无悲无喜的,好似一张相框之中的山水画,漠视一切赞赏或批判的目光与指点。
“我在云州,不在沧乐。”
声音在空荡的别墅里回响,女人好像住在某个山谷之中的寒潭边,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的响,传出幽谷之外的所有声音都有一股子幽凉的寒意。
“……教授,对您来说从云州赶回沧乐应该不算不方便。这件事非常紧急,需要您亲自会面,但又是一次私密商谈,所以…”
“我了解了,请他们稍微等我二十分钟吧。”李清欢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情况,但既然一向通情达理的Lilith都表示了没有商量的余地,那么就应该不会是和上次那场接待会一样乏善可陈。“和我说话,需要这么的小心翼翼吗?”
电话里的女声似乎略微放松了些,但仍然不失敬重“您说笑了,教授。可能是这件事让我太过紧张,很抱歉。”
“知道了,就这样吧。”电话挂断,女人走进了室内,赤脚行走的细微声响从阳台到浴室再到衣帽间。看来确实是一件有头有脸的大事了,她的心中并无好奇紧张,表情也不凝重,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些都只是她的工作而已,无须为此忐忑不安,徒然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