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曼蓉坐在椅子上大气不敢出,只能偷偷抹泪,肩膀不停颤抖。
而谢家的主人谢知涯不苟言笑正襟危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屋里伺候的下人都低头耸肩,呼吸都放轻了力道,生怕自己成了出气筒。
未几,谢府的管家匆匆走进了大厅。
谢知涯冷声问:“找到人了吗”
管家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
“混账东西”谢知涯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抓起茶盏向地上砸去,清脆的瓷碎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温曼蓉的肩膀一颤,脸上的泪更多了。
“他还敢离家出走”他站了起来,双手背后走来走去,余光看见正在静静抹泪的温曼蓉更是气到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慈母多败儿果真不假”
温曼蓉抹泪动作一停,睁着红肿的泪眼不服气嚷嚷道:“老爷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澜儿的事我何时能插上手了从他生下来,都是你亲自教养他,是你给他开蒙,教他四书五经,后来又送他去学了西学,时刻写信询问他的学习进度现在你却怪起我来了”
谢知涯一噎,表情登时就有点难堪,他想张嘴驳斥妻子,可是妻子的话句句在理,他又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
他憋闷的抿了抿嘴,目光无意间一扫,看到鹌鹑样缩头耸肩躲在角落里的庶子,登时就有了撒气的对象,“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我们谢家人的风骨你大哥不见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着急吗”
谢孝聪愤恨的咬了咬嘴唇,低着头颤颤巍巍回答:“儿儿当然是担心着急的。儿等下就去拜菩萨,求菩萨保佑大哥无事。”他算是看透了在他爹眼里,只有谢听澜是亲儿子其他人都是小猫小狗。既然如此,当初何必生下他
“呸你这个乌鸦嘴”谢知涯铁青着脸,直接上手用力打了一下庶子的后脑勺:“你大哥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澜儿是你吗澜儿最是聪慧能干,又是我谢家嫡长子,在北平谁敢让他出事那是活腻了”
谢孝聪垂下的双眸更加怨毒。谢听澜最好死了这样谢家就是他的了。
温曼蓉又低下头开始抹泪,“澜儿都失踪三天了,也不知道他带够钱没有我听说最近有拐子拐人的,他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谢知涯先是一慌,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清醒,没好气的摆摆手,“笑话,澜儿一个大老爷们拐子拐他作甚而且他一向聪慧机灵,走的时候肯定带足了钱,你就别担心了。”
他瞪了一眼管家,“还傻愣着干什么让人继续找找不到澜儿你就别回来了”
管家仓皇的点了点头,飞快跑出了门,正好冲出来的小厮撞了个正着,小厮气喘吁吁叫道:“信少爷寄来了一封信”
管家大喜过望,劈手夺走信封,刚转身,就见老爷夫人一脸喜色冲出了门。
谢知涯:“少爷来信了”
温曼蓉:“快给把信我”
谢知涯仗着腿长,先一步从管家手里夺走了信,飞快拆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温曼蓉焦急的凑过去,却因为看不懂字而急出汗,“澜儿都说什么了”
谢知涯额角慢慢爬上了青筋,攥着信纸的双手开始哆嗦,几秒后他一声暴喝:“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别让老子抓到你”
温曼蓉吓得一哆嗦,惊惧得看着丈夫,“澜儿怎么了”
“他跑去上海了”谢知涯气的鼻孔都在往外喷气,黝黑的脸庞浮现暗红色的血色,“他说除非和招娣退婚,要不然他绝不回来”
温曼蓉眼前一黑,身体立刻一个踉跄。
谢知涯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了妻子,“蓉蓉,你没事吧大夫,快去叫大夫”
谢府的鸡飞狗跳乐景一概不知。
此时他正在自己租的旅馆里化妆。
他带上新买的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又贴上了假胡子。
嗯,看起来有点像日本人。
原主之前的发型是时下流行的中分,在后世这个发型有个更形象的称呼汉奸头。
乐景自然是看不惯的,再加上为了伪装,他就把头发抓成了鸟窝头,长长的刘海几乎能盖住眼睛。
原主今年20岁,刚大学毕业,之前脸上一直有着青涩学生气,此时配上金丝眼镜和八字胡,看起来比之前足足大了四五岁。
乐景满意地点点头,他当然没指望能用这幅低级的伪装瞒过多久,横竖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他脱下身上西式的衬衫长裤,换上了一件在不起眼处打着补丁的长衫,右手拎着一个破旧的棕色公文包,此时他看起来穷酸落魄,神似孔乙己。
现在如果他遇到了熟人的话,起码熟人不会一眼认出来他就是谢听澜。
收拾妥当后,他就低头耸肩,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出了门。
他打算在北平城郊租一个单间,伪装成进京来谋出路的不得志文人。
谢父他们现在恐怕都以为乐景去了上海,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乐景其实就在北平他们的眼皮底下。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一向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原主竟然会生活在贫民窟里。
这也是乐景经过谨慎思考后做出的决定。
他要在北平待一段时间,确定他逃婚引发的后果。如果两家能取消婚事,那就更好,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回家,给温招娣另谋出路。如果谢温两家依然坚持要联姻的话,乐景就要另作打算了。
乐景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报纸,在上面的租房启事中勾出了几个合适的住所,然后坐上通往城郊的电车。
在乐景的时代,有轨电车早已是进入博物馆的老古董,只有在一些比较纪实的民国片里才能看到。所以在起初,乐景坐上车时是有点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