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忽然问道：“我重不重？”

“不重。”伏见宫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你对我来说很轻，像小猫一样。”

“禁止猫塑！”白发少年鼻子一皱就将他的手指拽下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伏见宫御我的笑声从胸膛里震动出来，“欸，明明这么可爱，不可以吗？”

“就算我说不可以，你这人也一定会在心里偷偷猫塑一百遍吧。”五条悟对他翻了个白眼，又重新趴了回去，抓着他的手指把玩。

伏见宫御我换了一只手抚摸他的脑袋，重复着插入发丝，梳理，伸展，打散，的过程。

五条悟被他顺毛捋得舒服极了，开始昏昏欲睡，却仍然打起精神，问道：“你给我过完了生日，那你的生日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回忆了一下，“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个唉……”

他没问过，伏见宫也没主动提起，但好像伏见宫就很清楚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唔……不管了，快说快说！我也要给你准备生日惊喜，不会输给你的！”

他兴致勃勃地开始畅想起来，脑海里开始罗列一系列的活动，想象伏见宫会喜欢什么样的东西，等待着伏见宫的回答。

但伏见宫御我却愣了一下。

他脑海中快速检索着登录游戏时设定的角色信息，却发现好像人物卡上从来没有关于“生日”的相关设定信息。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现场翻一下人物卡，一时半会陷入头脑风暴中没反应过来，嘴里一秃噜，就直接说，我不知道。

于是这次换成五条悟愣住了。

88

五条悟从伏见宫御我的身上爬起来，手撑着他的胸膛，低头静静凝视着伏见宫的脸。

“你……”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伏见宫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用辜的表情对着他。

两人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半晌，五条悟泄气一般又倒回他的怀里，没再提这个奇怪的事，转而道：“……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以后就把今天定为你的生日，我们今天就去给你过生日好了！”

他这番话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在，但伏见宫御我倒也没打击他的好心，而是顺着他说道：“行啊，那我们今天不回去了，继续在这里住下，等睡起觉来咱们继续，今天一整天都不用下床了。”

他作势起身去拿手机，“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送餐过来。”

五条悟动作比大脑更快一步地伸手摁住了他的胳膊。

“……我觉得，嗯，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一整天没出现，咒术界的那群人搞不好怎么编排我，说不定以为我翘班是叛逃了，嗯……而且我的挚友，他替我去出任务了，光他自己一个人可能也忙不过来，我得去看看还剩多少没完成的任务……”

伏见宫御我没有打断他，只是不经意抬眼看了一下攻略列表里那个代表夏油杰的小狐狸头像，此时正垂着飞机耳，抱着尾巴埋着头，确实是一副不太妙的样子，多半是被密集的任务整得够呛。

五条悟没发现他这一秒的分神，心虚地越说越说不下去，最后只好梗着脖子总结道：“总之！咒术界还需要老子回去坐镇，咱们不能太耽于享乐了！”

连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因为不熟练而说得磕磕绊绊，但也能看出他实在是被逼到一定地步了。伏见宫御我低低笑了几声，抱着他重新躺回去，亲了亲他的发顶，说道：“好，悟酱是负责任的好孩子，咱们睡一觉就起床回去。”

他这么配合，五条悟又有点于心不忍了，拽着他的胳膊犹豫道：“但是你的生日……”

伏见宫御我将他团吧团吧揉在怀里，“明年吧，明年的今天，你来给我过生日，这样你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不是不想输给我吗？时间太仓促可安排不了足够的惊喜给我。”

“可是今年怎么办？”

“今年你也给了我礼物啊，”伏见宫御我非常淡定地见招拆招，“你不是送了我一个生日吗？与你出生的日子如此贴近，不也很好吗？”

听到他这么说，五条悟就接受了许多，重新高高兴兴地靠回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年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给我等着吧！”

他满意了，伏见宫御我也满意了，二人总算决定进入梦乡。

“……你又掰我的腿干什么？”

“我想插在里面睡，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是牲口吗？！”

“唉，悟酱你抓紧时间学一个治疗技能吧，咒术界不是有那个什么，反转术式吗？学一下吧。”

“反转术式是治疗外伤的，肌肉松弛和疲劳都不在治疗范围内！你的常识也太差了！”

“唉，那可真是没办法。”

“……”

五条悟不吭声了。他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静，在这种平静之中，伏见宫御我也难得觉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恬淡，忍不住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也准备睡一觉。

在游戏里睡一觉，哈哈，还挺好笑的。

他闭上了眼睛，而伏在他胸口的五条悟却睁开了眼睛。

他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化，眼神却十分清明。当他陷入理性的思考中时，那双六眼会显得格外空旷广袤，非人感会更加强烈。

他在想伏见宫的生日。

为什么伏见宫御我会说“不知道”？

当被问起生日是哪一天，或许会有不重视生日的人说“忘记了”，或者“记不太清”之类的，但“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呢？通常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大都是孤儿，或者缺少父母关注的孩子，可伏见宫御我他既然拥有这个姓氏，就算他幼年成孤，他身后也会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家族，告诉他所继承的是怎样尊贵的名号，怎样辉煌的历史。这与情感关，仅仅是一种腐朽的荣耀想要苟延残喘罢了。

可伏见宫他依然说自己“不知道”。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伏见宫御我身上的怪异矛盾之处。别的且不论，就拿他最有发言权的咒术来说，伏见宫御我的术式是效化，那是一种视等级、视形式、视概念的绝对的效化，比起效，那更像是在否定咒术这种力量体系，所以才能够连同咒灵、一切咒力、他人的术式、体内的咒力回路也一并沉默掉。而在具备了这种效化的同时，伏见宫御我还拥有比特级咒灵更加恐怖的庞大咒力。除此之外，他还能够快速飞行，拥有巨力，自带高强度的肉体防御，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单拿出来放在别的咒术师身上都足以令他们跻身一级的能力，竟然全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意味着什么？

咒术体系是一种遵循平衡的体系，遵守等价交换的原则，得到必然失去，代价贯穿始终。而力量在伏见宫御我的身上明显是失衡的，他得到了复数的能力，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力量，可他似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可能吗？

放在以前，五条悟必然要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可能。可现在，在见到了伏见宫御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以后，他必须要谨慎地加上一个前提：自然人。自然诞生的人类是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就得到这些力量的，因为自然的一切都必须要遵循天地之间的法则，也就必然要用交换取得平衡。

那么，伏见宫御我是怎样诞生的呢？

五条悟忽然想到了加茂家。并不是说伏见宫御我与加茂家有任何联系，而是他想到了加茂家一个不算隐秘的隐秘，是他们曾经崛起的源头，也是臭名昭著的源头，人体实验。

区区一个加茂家都能进行人体实验，创造出九相图甚至更多被改造过的族人，那么政府和皇室为什么不能？

最渴望将权力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的政府怎能容忍御三家垄断咒术而踩在他们头上？

最渴望光复荣耀统治的皇室怎能允许曾经只不过是家臣门客的咒术师们如日中天？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能人为制造出一个咒术集大成的怪物？

甚至更大胆一点，为什么不能制造一个崭新的人间之神？

五条悟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情绪，白色的睫毛像落了新雪。

他注视着视野里伏见宫御我细腻暇的肌肤纹理。看起来那样美丽柔软的皮肤，却拥有足以抵挡炮火攻击的硬度和防御力，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所以，御我，我亲爱的恋人，你是诞生自实验室之中，连生日都不曾拥有过的，沐浴着那些凡夫俗子的野心和欲望而降临的人间之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