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璇警惕地收起了卡片。
“打开看看,谁的。”边叙搁下空杯子,抬抬下巴。
梁以璇避他远一点,打开卡片,目光微一闪烁——
时间:周六下午13:00到15:30
地点:南淮市舞蹈中心
约会内容:观看芭蕾舞剧《垆边》
邀约人:沈霁
边叙看她这表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冷笑一声:“沈霁?”
梁以璇看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要去?”
梁以璇皱了皱眉:“这是我欠他的礼物。”
早就说好要请他看一场《垆边》,一直没能等到她演出的场次,现在沈霁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了这样的邀约,她于情于理不能拒绝。
边叙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像是妥协了,从床头柜拿来自己那份邀约卡和一支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递给梁以璇。
梁以璇迟疑着接过来一看——
时间:周日任意
地点:跟我走
约会内容:看着办
邀约人:边叙
梁以璇:“……”
次日下午一点,梁以璇准时抵达舞蹈中心门口,远远看到摄像师围拢的焦点处,沈霁穿了身笔挺体面的灰色西装,手里捧了束白色百合花。
她匆匆走上前去,不好意思地问他:“路上有点堵,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沈霁笑着摇摇头,把百合花递给她,“虽然没凑上你的演出场次,还是表表心意。”
梁以璇双手接过花,对他颔了颔首:“谢谢。”
沈霁看了眼腕表:“一点三刻才进场,时间还早,去附近转转?”
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两点,梁以璇看到沈霁的邀约卡时就隐约猜到了,他应该对约会内容有其他考虑。
像他这样严谨的人,不太可能安排出一个小时的空档来。
她点了点头说:“好。”
舞蹈中心附近有一条沿江堤坝,正是散步聊天的好去处。
梁以璇捧着百合花,跟沈霁一路穿过景观大道,上了堤坝,感慨说:“这儿明明离舞蹈中心这么近,我来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
沈霁笑着点点头:“南淮生活节奏快,大家都拼命力争上游,确实难得慢下来四处走走,我来参加这综艺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这么说,你参加这综艺是为了放松吗?”梁以璇顺着他的话问。
沈霁摇摇头:“家里长辈催婚催得紧,我说我确实尽力在跟女孩子接触交往,老人家不信,说我每天忙工作,哪有这个时间,肯定是在敷衍他,我就上了这综艺给他看看。”
梁以璇一愣之下觉得还挺有趣:“是家里爷爷吗?”
沈霁思索了下回答的分寸:“是把我养大的一个爷爷,不是亲爷爷。”
梁以璇微微一滞。
虽然沈霁没有明确说明,但光这一句话也足够让她理解,沈霁大概跟她一样,并没有一个太完整的家庭。
甚至可能,比起她的单亲家庭,他的处境还更艰难一些。
涉及到私密的事,她没敢再往下细问,点点头,匆忙转移了话题:“今天开了太阳,江风不大,天气还挺舒服的。”
沈霁显然看出了她的用意,笑着看她一眼:“以璇,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挺像的。”
梁以璇想了想,点点头。
小到热爱规律的整理癖,在人群中察言观色的习惯,大到遵守规则的处事风格,事事考虑他人的周全性格,她和沈霁确实谈得上相似。
“那你觉得,相似的人适合当伴侣吗?”
梁以璇毫无心理准备,被问得一愣,沉默片刻才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对这个……不是很有经验。”
沈霁点点头:“我觉得单纯的性格相似或相反并不是定数,不管哪种情况都有成为伴侣的可能,但性格成因的相似或相反却具有决定意义,因为那成就了你身上的能量。”
“能量?”梁以璇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对,从小到大不同的经历让每个人都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能量。能量越是相近的人,越能够对彼此的境遇感同身受,理解彼此的喜怒哀乐,但正因为这样,他们相处起来就像一潭平静的水,不会有波动。而能量越是相反的人,遇到一起就越会激烈地相互排斥、争执,彼此抵触,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却可能擦出所谓的火花。”
梁以璇听出了沈霁的意有所指。
他在说,两个性格同样内敛的人,原本未必不能走到一起。比如某个人的内敛是因为从小受到严肃艺术的熏陶,而另一个人的内敛是因为经常搬家,身边朋友太少。那这两人即便拥有相似的性格,却可能拥有不同的能量,还是有机会擦出火花。
可她和沈霁相似的性格或许源于同一样事物,那就是他们不完整的家庭。并且直到今天,他们还活在这种能量里。
所以他们之间始终无波无澜。
而有一个人的能量,是跟他们截然相反的。
梁以璇皱起眉来,艰难地吞咽了下:“可是擦出火花的过程也是彼此伤害的过程,那样不是很痛苦吗?”
“不需要磨合的是朋友,是知己,需要磨合的是伴侣,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梁以璇好奇地偏过头去:“那在磨合的路上,会不会因为过程的痛苦而冲淡了对彼此的感情呢?”
“当然有这种可能。但我想爱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向往,你向往成为他的样子,渴望从他身上汲取到你缺失的能量,所以你才会爱上他。只要你没有冲淡对这种能量的渴望,也就不会冲淡对他的渴望。”
像是心底猛地坍塌了一角,梁以璇忽然在这种失衡的眩晕中明白了,为什么四年前的她,会那样轻易地被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吸引。
不是因为他漂亮的皮囊。
也不是因为他周身的光环。
是因为她渴望拥有一副像他那样,滚烫炙热,自由自在的灵魂。
而直到今天,这一点依然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