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先生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小斯派罗上船之后,就一直在干扰我的指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先渡过这场危机。”
我体贴地说道:“不用解释了,罗德先生。我对你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听了深有感触啊……”
为了表达真挚情感,我搜肠刮肚地找漂亮话,生怕他上来也给我来这么一套话聊,直接把我忽悠瘸了。“在我老家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呃……听君一席话,如同听君一席话?”
格雷小声提醒道:“老大,错了……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对劲,立马改口道:“哦不好意思,罗德先生,是一天不听浑身难受,听了一次难受一天。”
罗德先生:“……”
凯伊看不下去了,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罗德先生,你冒着风险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炸平这座小岛吗?”
此刻,窗外一些寻常眼睛无法看见的光线,昏暗中悄然点亮了这里。
此时,下方弥散辽远的水雾使得远处的海洋里全是阴影,而整个地方都呈现出一种朦胧的虚幻感。伴随着此次行动中蛮横霸道的作风,正好为那句话做注解:如果说追逐你是一心所愿,那么毁灭你又与你何干。
但罗德先生依然淡定以对。
“我要摧毁的不是黑潮岛,祸患也从来都不是这座岛,否则你的父母,还有策划这些的莫登,都不会把这里当成计划的重要一环。真正出乎意料的,是这层出不穷的诡异发现,几乎每次深挖,都能发掘出这里,和世界上一些难以解释事件的关联,仿佛……”
罗德先生顿了一顿,“仿佛这里是世界一切阴谋的归宿和尽头。”
见我们都疑惑不语,罗德继续说道:“凯伊,你的爷爷知道了很多,却没有告诉你应有的那些,就是因为这一切并不应该出现……比如我遇见的那个‘不死’的人……”
凯伊推敲已久的那句话脱口而出:“那不朽的并非逝者,亘古中连死亡也会湮灭?!”
罗德先生的眼睛里猛然绽放出光芒,牢牢盯住凯伊不语,气氛忽然僵硬无比。
“你们猜的哑谜,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一下?”我试探道。
罗德说道:“没有哑谜,这只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纯粹问题。”
但我就不打算这么结束:“好吧,那我问一个新的问题,有答案的那种。”
我环顾一周,终于对上了罗德先生。
“比如说‘斯图亚特’背后的契贼,是谁找来的?”
在再次开口前,罗德先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指向了窗外,默然不语。
我从窗户眺望,一种眩晕感猛然传来,目光似乎穿越了迷雾,分辨出了某些巨大且难以置信的神庙正拔地而起。
那些荒废的亵渎神庙里不但茫然徘徊着茕茕孑立的黑影,还供奉着某些已经消失许久的无面神明,端坐在模糊的巨大建筑群之中,坐着不计其数的黑色巨型石柱从一片潮湿的石板上拔地而起,直达与我视野平齐,那般同样云雾缭绕的高处。
“你果然看见了。”
罗德先生没有在刻意针对谁,我却知道他是在与我交谈。
因为就在这一会儿,我眼前这些图像已然变得栩栩如生,但这一切渐渐让路给一个更加恐怖的感觉:视线的远方,那是一种置身在既听不见也看不见、无穷无尽的空间里所感受到的那种完全、绝对的孤寂。
在那远方最遥远的地方,正有某种声音轻柔地滑进了现实。那声音带着电流般轻微的震颤,又无比的模糊,却明白无误地带着古怪音乐的韵律。
即便是像我一样对音乐不够敏感的人,都听出了和声里离散的低音下行,还带点弗朗明哥式的节奏律动,不合拍地重复响起。
但这声音却蕴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疯狂特质,仿佛包裹着蠕动混沌的甜蜜毒药,又仿佛嫠妇深夜失去理智的骂詈和妄言,从末日核弹深入量子领域炸得摇摇欲坠的缝隙里渗透流出,最终化成无面的白衫郎踽踽蠕行,缓缓爬入了这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