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与意识好似化作了绵绵清风，在这片宁静得甚至有些荒芜的大地打了几个转儿，便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月。
老虎不知道在山野间蹉跎了多少年华，唯一衡量时间的标准，就是身边新诞生的各样新兴生命。只是这些生物再没有混沌之世的动物那样，拥有可怖巨大的外貌。
挺好的，这个世界似乎真的开始温柔了...只是偶尔也会发些小脾气。
身下的枯草膈得老虎肚子有些难受，原本苍翠一片的山间林野换上了难得一见的枯黄枯败之色，溪水声也被干渴聒噪的虫鸣替代。不过老虎知道他们也叫不了多久，这场大旱没有多少小生命能够坚持下来。
老虎一步步走下他常年居住的深山，天气太热他不想走动，奈何他守着的那眼泉水今天也干涸了。没办法，只能来山间的瀑布水涧碰碰运气。
没有连绵不绝的水声了，就连原本湍急的溪水也只剩一条条细小的水流。不过老虎还算满意，至少他能喝饱这一顿。
“也不知道小鸟儿那边怎么样。”
老虎再次变化人形，动物的体型太大，在如今极端缺水的情况下，想要清洗身体的话还是人形方便。饶是如此，他还是没办法整个人泡进去，只能就着水流一点点打理。思绪间却在为这片久旱的大地做着打算。
和其他三个已很久没再见面，小雀同样依赖大地，她那边估计也不好受。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会不会受到些影响，实在不行，要不就去找一下...
突然间，一声自天边而来的龙吟响彻枯寂的山野，甚至坐在岸边的老虎都能感觉到石砾微微的颤抖。
抬眼望去，巨大的苍龙稳稳落在淅淅沥沥的瀑布之上，那双墨色的眼睛正好望着自己。
老虎有些讶异，伸进水流的指尖还不及收回，望着那头巨龙挑了下眉，
“你怎么过来了？”
老虎不能在水中生活，雀儿离开天空会失去生命，同理，苍龙和龟蛇也没办法离开水太久。这是他们天生的生存条件，也奠定了四人间和平共处的平衡点。而如今久旱，苍龙在这儿会更难受。
巨龙没答他，而是径直飞身而下，半空中变化人形正好落在了他身旁。一双绮丽的龙角还夹杂些海中的潮气，热烈的阳光带来些微刺痛，惹得苍龙眯了下眼。声音却依旧淡淡，
“阿蛇说陆上有旱灾，我来看看。”
老虎点了下头，其实他们上次见面还是混沌之世正式结束的那场碰面。平心而论，他和苍龙算不上熟，也有些奇怪这龙是怎么找到他在这儿的...
目光瞥到苍龙微蹙的眉眼，手背上的黑鳞似乎受不了这样的炎热，一瞬间鳞片周围白皙的皮肤都开始泛红。
苍龙没在意他打量的目光，正欲开口时不想老虎右手捞了些如今异常珍贵的溪水，抬手便覆在了自己刺痛的手背。清水的滋润确实缓解了些手背的刺痛，但更让苍龙在意的，是老虎掌心的触感...
不算软，骨节分明的手指就着溪水在自己手背的鳞片摩挲了下，有些痒。
“水不多，你缓解下就回去吧。”
苍龙垂眸间有些愣怔，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双爱动的耳朵。毛绒绒的，看着一点也不像凶兽。
“鳞片不会裂开吧？以后别没事上岸。”老虎的手移开了，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耳朵又扑棱了下，让苍龙觉得痒，但又说不上哪里痒。只得偏开眼道，
“不至于开裂。我这次就来试试，不一定成功。”
苍龙再度化作原形，盘旋于空长吟不止。逐渐的，许久未休憩过的烈日似乎终于感到了些许疲惫，任由片片汇聚而来的云层将身影遮掩。
...
老虎站起身看向天空，嘴角的一丝笑不见有多欣喜，只有身后的尾巴能看出兴奋。
一滴水，两滴水，越来越多的水滴纷纷落落打在脸上。不是瓢泼大雨，但连绵间足够让这片久旱的大地重新感受到希望。
苍龙落地时，老虎已经被淋了个透。雨水打湿了额发，却显得那双棕色眼睛愈发耀眼，像所有躲起来的阳光都藏了进去，望着他真诚道谢。
苍龙没吭声，不算好的环境和改变天气带来的巨大消耗让他有些喘，但他不愿让老虎知道。疲惫下望着那双这么多年总会想起的老虎耳朵，淡淡道，
“虽然不能改变旱情，但多少会好过点。”
“够了，谢谢。”老虎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之后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
“我想摸下耳朵。”苍龙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说完后自己也愣了瞬。其实，只是方才耳朵扑棱甩下点点水花的样子很有趣。却不想老虎只是笑了声，握住他的手腕就带向那双毛茸茸又湿漉漉的耳朵，
“摸呗，耳朵我还好。”只要别弄尾巴根就行。
...
好软，甚至指尖用些力耳朵还会变形。苍龙后悔了，这一摸，他就有些上瘾。还不如只看得见摸不着。
不过苍龙知道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两头凶兽淋着雨薅耳朵，这种事已经够奇怪了。正欲松手时，不想老虎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的龙角...
“松手。”苍龙淡淡的声线比往常还要冷，放开那双耳朵猛得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啊抱歉，”老虎有些愣怔，但还是赶忙松了手，“不好意思啊，我...”
“没事。”苍龙偏开了眼，这事确实不怪他。毕竟每个物种都不一样，老虎也不知道触碰龙角意味着求偶，会让自己陷入一种兴奋。
罢了，先回去吧。那一下握得苍龙猝不及防，万一发情了这儿不是个好地方。思及此，回过身淡淡道，
“我先走了，这雨应该能下到明天。”
“好。”老虎蹙眉间似乎有些懊恼，正想再说声抱歉，却被苍龙猝不及防的问题堵了个正着，
“多问一句，你有配偶吗？”
“啊？”老虎似乎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混沌之世过后就我们四个了，我上哪儿找配偶。”
...
苍龙自知多言，只是龙角那一下让他确实有些躁。兴许当真是发情压抑了太久，撩一下就受不住，对一头陆上的公老虎都会有悸动。
闻言点了下头，再不做停留化作龙形重回天空，陆上传来老虎遥遥的一声邀请，
“等大旱过去了你可以来玩儿，这里之前水很多的。”
苍龙飞行得比往常急躁许多，也不知道是造就雨水的消耗还是情热的临至，总之他听到自己心跳很快。
或许，他不该听到龟蛇说发旱就急躁躁过来的，明明他和那头老虎也不算熟。只是总想着那双爱动的耳朵罢了...
摸过之后更想了。
天地间岁月悠长，万物生生不息。大旱于生命是一场灾难，而于星球不过是小小的插曲。
老虎不知为何只会看着身边生命生长又离去，时间在来自于混沌之世的他们身上仿佛永远静止了，像给胜利者的一份残忍礼物。
不过还好，尽的时间长河中他也不算聊。那山涧中的瀑布又有了源源不绝的落水，水雾飘散中也有了一位不时来访的朋友。
许是他们都太聊了，每次苍龙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过来，来了也不过相谈一小会儿，但彼此的逐渐熟络还是为生活带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飘散的意识在时间匆匆而过中再次减缓了速度，渐渐凝聚...直到落在一片被夜风吹起的树叶上，又跟随着落叶一点点飘飞，直到落在那对绮丽的龙角。
“叶子。”
林间的夜晚流水不止，那双龙角散发着点点银色的光辉，美轮美奂。老虎嘴角带了丝调笑，伸手帮他将卡住的落叶摘下。
等动作完，老虎才想起好多好多年前，在那场久旱后的落雨中，他也触碰这对龙角。不过那时苍龙的反应很大，绝不是像现在这样静静而立任由自己指尖相碰。
思及此，不禁望向那双墨色的眼睛笑道，
“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摸你龙角你反应这么大？所以这里是有感觉的吗？”
苍龙想笑，那里何止是有感觉，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不知为什么，苍龙在朦胧月色下忽然有种冲动。望着那双棕色的眼睛，他很想告诉老虎触碰龙角意味着什么，那对于自己不是朋友之间能做的...一如这么多年悄然积累的心绪，似乎在找着某个突破点。
“我就问问啊，挺漂亮的。”老虎见他不说话，挑了下眉就要转过头，“你差不多该回...”
“你想摸就摸吧。”
老虎不及反应，那双冰冷的手便握住了自己手腕，微微低头，带着他的指尖碰上了那坚硬而锋利的龙角，甚至不忘提醒，
“小心别刮到手。”
冰冰凉凉间不似看着那样光滑，边缘确实非常锋利，但其上微微粗糙的触感还是让老虎有些惊异。
苍龙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低着头方便他摸。老虎在最初的讶异过后，又用掌心覆住，似乎是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神秘而绮丽的龙角。指侧不经意地摩挲间，看向苍龙笑了下，
“原来这么冰啊，都暖不透的。”
话落，老虎听到了苍龙悄然泄露的一声喘息。手上忙松开了那对龙角，看向那双黑色的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离开水太久了？”
苍龙没说话，只是深深看着老虎凌厉的眉眼。那双棕色的眼睛，还是一如初见般耀目，耳朵也还是那样爱扑腾。只是“扑腾”得他不止是痒了，这么多年在心间“挠”久了，多少会有些疼。
突然间，苍龙想起了那次自己降雨回去后，龟蛇望着虚弱却情热的自己调笑着，将“预言”说得漫不经心，
“苍龙，既然他第一次摸你龙角的时候你没杀他，那之后你可能会求他摸的。”
...
“你还能回去吗？要不你坚持下骑我身上，我载你回去。”
老虎一句真切的担心将他思绪拉回，伸手握住就要变化原形的人，止了他的动作。或许老虎不知道，骑也可以有很多意思...
“没事。”握着老虎的手再度带向自己的龙角，一本正经说着谎言，“我去溪里缓缓，你继续握着它就可以。”
夜晚的山林中，苍龙将愈发升温的身体尽数浸泡在冰凉的溪水之中，昂然的灼热在衣料的遮掩下并没让老虎看见。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叫停的，不，或许在最早的时候就该叫停...
到底还是他太贪心了。
老虎就这样坐在满是石砾的岸边，放任喘息不止的苍龙头侧枕在自己腿间，手上听话地摩挲着那锋利坚韧的龙角。不过说实话，他觉得苍龙的状态愈加糟糕，不禁又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