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伯辰喜欢他这性情。便舀了一碗热水给他:“先喝点水暖暖。”
又取了颗行军丸递给他:“你一点一点嗑着吃。”
高阊阖裹着披风坐起来伸手接了,将那行军丸看了看,放入口中嗑下一块,眼睛一亮:“这是好东西!”
行军丸的卖相不好,乍一看黑乎乎一颗,还以为很脏。但高阊阖送进嘴里的时候却一点都没犹豫,这叫李伯辰心中生出许多好感。他笑了笑:“你一边吃一边给我详细说说,你是怎么被抓的,然后又被送到了哪儿,都见了什么?”
高阊阖将丸药放下来,瞪着眼问:“姐夫,你是带兵来的?你要捣了他们的老巢么!?”
李伯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高阊阖就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是我运气不好的。我那时候到了隋国,就想先去定真,再往北去。我觉得魔军占了那里必然是要在边界布置重兵的,而腹地则可能兵力空虚。定真在鹤州,正在隋国腹地,四面又无险可守,魔军一定不会在那里放太多人。姐夫,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李伯辰道:“是这个道理。”
高阊阖看起来很高兴,又道:“开始和我想的没什么差别,一路上都是逃难的流民,几乎没见到魔军。我也是一路在野地里走,不进村镇。等到了定真的时候我的食水都用尽了,就想去城里再买一些。只要我不惹什么事,魔国人也未必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可是到了城外发现定真已经被焚毁了,城里城外全都是尸首。我越看越气,就往城里走。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又想路上的流民说那些魔军吃人的,这里这么多尸首,也许会遇到落单的,那我就杀了。”
李伯辰道:“你遇着的魔军,是妖兽部还是罗刹部?”
高阊阖道:“大部分是罗刹,还有些做驮兽的妖兽。”
李伯辰点了点头,高阊阖继续说道:“我进了城,看见也是尸积如山,又恰好撞见一个罗刹正在食人,我就把他杀了。我本以为是落单的,可杀了这个,一下子从城里又冒出好多罗刹来,我见势不妙就跑了。跑出城的时候,见追我的罗刹越来越多,还打了个旗号出来。我在宫里的时候学过罗刹的军制,认出那是一个千夫长的旗。这下我倒是松了口气,就想既然是个千夫长,一定是在这里守城的,我逃得远一点,他们顶多再派个小队来追我,大部也就回去了,那时候说不定我能把那一小队也都杀了。”
李伯辰道:“你杀的那个罗刹,有什么本领?”
高阊阖撇了下嘴:“本领?也没什么本领,就是力气大一点,中了刀不容易死罢了。”
他说到此处见着李伯辰的眼神,立时道:“哦,姐夫你想听这个?那罗刹是个男的,当时我藏在一扇墙后面,先给了他一个水火雷,手一撑墙,这么翻出去,一脚踢在他脖子上。他中了水火雷本来就该死了,可竟然没冻透,我一脚踹过去,脑袋还没掉,倒在地上反倒挣起来。我只好又补了一刀,结果还不死,就又往心窝里刺了几下,才断气的。”
李伯辰略一皱眉,正要问什么是水火雷,徐城开口道:“术学弄出来的东西。跟术心有点像,不过术心生出清浊二气驱动披甲车,水火雷是生出水火二气。发散出来极寒又极热,要用在人身上,可能手脚冻碎了,身子里面却是焦的。听说这东西是做术心的副产品,一张咒要几万钱,你自然没见过。哼……到底是天子家。这不受宠的王子也能用这样的东西杀个罗刹小兵。”
徐城的语气酸溜溜,不过李伯辰听了也要有些嫉妒了。便道:“好,你往下说。”
高阊阖叹了口气:“往下么……就是,我不是本来以为他们追得远了会回去的么?结果不但没回去,反倒呼呼喝喝人越来越多了,到最后简直是一个千人队的罗刹追着我跑。我那时候还想,是不是被我杀的那个是什么大人物?等我被捉了才知道,压根就不是——只不过是因为那些罗刹实在不拿军纪当回事,一见自己被人杀了,就都来追,追也追不到就火大,结果城也不守了,什么都不管了!说了你可别不信,我跑进四横山里的时候,至少有几千个罗刹跟在我后头,漫山遍野地找我!”
李伯辰道:“你怎么被捉住的?”
高阊阖道:“我在四横山脉里遇着些隋军残部,正在被围攻,我就去帮忙,结果就被捉住了。”
“残部?”李伯辰道,“大概多少人?”
高阊阖道:“也不多,一百多个人吧。他们很有骨气的,一百个人,被一个罗刹千人队围住,在一个地堡里守了快一个月!。”
这下李伯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不是帮忙,而是去送死。这种事就连自己都未必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