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休道:“哦?什么人?”
李伯辰道:“我在侯城认识了一个说书人,叫郑钊。和他见过几面,谈不上交情深浅。本来也是打算做一招闲棋,可如今看是没法儿闲着了。要是能把那人请到这里,会有大用。”
常秋梧道:“书行中人?唔,我听说过这人。君侯,要请他怕是麻烦。这人其实是侯城书行的一个理事,虽然不算大富,可日子是过得去的。真想要请……只怕此请非彼请才行。”
李伯辰一愣,郑钊这人名气这么大的么?
他想了想,道:“也许有机会——我进侯城的时候遇着了于猛,他是侯城镇军的一个游骑百将。当时不想在城里动手,不是把他给劫了么,在那之前就跟他提过郑钊了。”
“于猛这个人吧,我觉得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他在我这儿吃了这么一个亏,回去该会找郑钊好好问个明白,要是一时气急,搞不好还得叫他吃点苦头。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好办了。不过只怕郑钊觉得自己在侯城待不住,会走。这事要尽快办。”
常休道:“好,记下这一桩。”
又沉吟片刻,道:“你们先退下去。”
在不远处侍奉的丫鬟与男仆便施了一礼,走开了。
常休道:“伯辰,现在来说说册封山君之事。”
李伯辰轻出口气,正色道:“外公,你请说。”
常休道:“秋梧,你该也听一听了。”
“先帝在时,我任太常寺少卿,其实太常寺卿,则是由先王领职的。我这少卿除了掌管礼仪诸事外,还有一个责任,便是倘若先王突然故去,就由我向新王传授谒见帝君、请法身之术。一国之内,懂得这法门的通常只有两人。如今这李国,该就只有我晓得了。”
“这事,历朝以来都是不宣之秘。秋梧,有朝一日若我不在了,这事便要你来做了。”
李伯辰心道,原来毕亥当初传自己的,只是第一步?那法子是用来“谒见帝君”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用了那法子,却跑到那一界、成了北辰了吧。
常秋梧却愣了愣,道:“不在?老祖宗,怎么说这种话?你已是龙虎境了,往后要到了灵照境,日子还长着呢!”
听了他的话,李伯辰忍不住又道,唉,是了。我怎么先想的是那法门的事,而没想这句话?他稍觉有些愧疚——虽然一口一个外公地喊,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人,但到底还是疏远的。眼下在自己心里,还只是将常家人暂当做“合作伙伴”的吧?
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可忽然又想,当初孟娘子明明说常家有三人,常秋梧的父亲、常高宜还活着,且外出了。外公为何有将责任托付给常秋梧的意思?
常休笑了笑,道:“我是庙堂出身,修的是北辰正法。如今在龙虎境已停留了四十多年,自知快要油尽灯枯了。想要晋入中三境,怕此生无望。秋梧,你到了我这时候就会知道,修行人本就是借气运逆天命,总有到头的时候。这世上除了帝君之外,就连元君、真君也有寿数的,谁能不死呢?生死二字,没什么好忌讳的。”
李伯辰暗叹一声,心想这倒也是实话。外公该绝不会缺什么天才地宝,不会如寻常人一般,因“灵力不足”这种事而制约境界。他所说的瓶颈,该就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修至龙虎境,能活百五十岁,但到一百四十岁的时候,身体便渐渐老去了。倘若在一百四十岁之前未能突入灵照境,往后经络关窍渐衰,就当真没什么可能了。
这么说,外公如今已一百四十多岁了么?
他忍不住道:“外公,我既是北辰传人,幽冥又掌生死事,也许我们还有办法的。”
常休笑道:“你想为我在生死册上改命?只怕叫帝君听着了,也不会准允。北辰在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帝君们,也要顺天道气运而行,岂会为我们这些凡人坏了修行。好啦,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伯辰,我现在给你讲一讲请法身之术吧。”
常秋梧看起来还是有些愕然、伤感,似乎是头一次听着常休说自己修行、生死的事。李伯辰则想起了应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听他说些灵神辛秘,那时应慨看起来极为郑重小心,似乎提到了秘灵、帝君,是会一不小心就惹下大祸的。但外公却不如他那样,甚至还能开个玩笑,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常休道:“我先将请法身的咒诀说给你们两个听。这咒诀比谒见之法更复杂些,怕得要些日子才能融会贯通。你们今天先听了去,回去之后可以慢慢参悟。”
而后便危襟正坐,将咒诀细细地说了一遍。李伯辰从毕亥哪里得来的谒见之法咒诀并不长,一息的功夫也就默诵完了。可这请法身的咒诀,常休却足足说了一刻钟。言罢又道:“伯辰,往后你真要用这咒册封在世灵神,还需要迎帝君、奠玉帛、三献、三送之礼。到那时,我再教你那些礼仪。”
“秋梧,你是头一次听着这法门,可有哪里不通?”
常秋梧想了想,道:“我大体明了了。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但可以再琢磨琢磨。”
常休点头,又看李伯辰:“伯辰,你呢?”
李伯辰皱眉道:“这个……”
常休笑道:“哪里不通只管说。我先帮你捋顺了,你回去之后就可以慢慢想了。”
李伯辰只得苦笑道:“外公,不是哪里不通,而是一点都不明白。”
这请法身之术的咒诀听起来颇为古怪。李伯辰本以为该如谒见之术一样讲的是如何调理自身气机运行,可实际上听着不像是法术,倒仿佛是在说诸天灵神的。其中许多词汇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晓得该是指代某一位元君或帝君。又将这些元君、帝君比作某某经络关窍,可他细细一想,又觉得那些经络并非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