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筋疲力尽了,能有好脸色才怪。
甥舅俩一路话,送她到了段家,段欣的舅舅连屋都没进,就走了。
他得赶紧去忙活,还有个不省心的妹夫让纪委盯着呢。
他是卫生局局长,更不干净,得赶紧去活动活动,努力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刚进家门的段欣,迎来的不是父母的热烈欢迎和安慰,而是和她亲爱的罗兴同样的暴击。
甚至更激烈!
一连串左右开弓的耳光打的段母直甩手,打得段欣眼睛直冒金星。
“妈!”段欣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平时对她百依百顺的老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段母怒不可遏,以往身为官二代,官太太的优雅全没了。
“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咱们是官宦人家,高干子弟,要低调。”
“你就是这么低调的?在别人结婚当天,抢走人家新郎官?”
“还让那么多人捉奸在床!你要是真这么饥渴,倒是找个隐秘的地儿啊!”
“丑事你干了,还不算,还要挑衅人家老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笨下贱的女儿?”
“你还让人拍了现场,做证据提交法庭,你真是丢人丢到了极点了。”
……
段母没有给段欣反应时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一顿数落,越说越难听。
段欣怒了,她脑子嗡嗡作响,只有她妈那刺耳的“下贱、丢人”在耳边不停的回荡。
“我下贱?我丢人?如果不是你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爸爸需要往上爬,需要很多钱去铺路打关系,我会自甘下贱去勾引富二代?”
“如果不是你说,我若嫁入豪门,爸爸就会有数的金钱和人脉支持,就算做个部长也是轻而易举,我会做丢人的事儿?”
段母被女儿说中了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自己发情不要紧,可你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连累你爸爸,让他被纪委带走谈话。”
段母前边说的啥,段欣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她只记住最后一句,她爸被纪委带走了。
那,她爸,她爸会不会被“双开”啊?
那她还能不能是官二代?
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给她送漂亮的蓝钻石和稀有的黑珍珠?
还会不会有人再请她打高尔夫?给她报名出国游?
她会不会以后出门只能挤公交、钻地铁?
会不会逛街再也进不了心爱的专卖店?
会不会……
一时间,段欣脑子里想得都是她爸被”双开“以后,她自己的利益会受到多大的损失。
她不敢想,这颠覆性的日子出现以后,她该怎么面对?
忽然,眼前发黑,一阵眩晕袭来,段欣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段母骂归骂,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急忙打120,把段欣送到医院。
正好和罗兴进的同一家,单间病房还是对门的。
就是这么巧!
“这位女士,您女儿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怀孕了,不过,她黄体功能不全,需要好好调理。让她好好休息……”医生温柔耐心地向段母一一交代注意事项。
可段母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感觉医生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嘲讽她。
她只感到丢人又焦急。
既然没事,那就先住院观察两天。
她要赶紧回去,找人想办法,把老公捞出来,哪有时间陪床?
可罗兴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儿子就脑袋顶上破了个口子,才缝两针,剃了点头发,没啥大事儿。
他们得赶紧回去想办法,应对凌家撤资的问题,哪有时间陪床?
一时间,罗兴和段欣感觉自己像是狮群中被抛弃的幼兽。
可怜、助包裹着他们。
想喝水都要顶着眩晕,爬起来亲自倒。
开门的瞬间,四目相对。
罗兴和段欣顿时感觉,两人分别了足足一个世纪那么久,眼圈都红了。
“欣欣?你怎么了?”罗兴率先问起。
“老公!”段欣说着,两行清泪滴落下来。
“别哭,怎么了?和我说说。”
“我怀孕了。爸爸被调查了。”段欣哭着说。
罗兴只听见“怀孕了”三个字。
怎么会?这怎么行?
这几天在医院,他不断的回想他爸的话。
他不是个傻子,他知道,他爸说的没。罗虹药业,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不光是丢失的股份让企业损失惨重,还有企业的形象也跌到低谷。
如果不赶紧想办法,那么,在同类药企的虎视眈眈之下,罗虹药业,很可能大厦将倾。
“凌雁!”罗兴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都是因为她,一点破事,闹到全市皆知,让他不得不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甚至,自己的孩子,他都没有力气去高兴,更没有勇气说,让欣欣生下来。
他看了看挂在他身上的段欣,心酸一阵阵外涌。
他把段欣带到他的病房,放下她,关上门,坐在椅子上,以肘撑膝,双手捂着眼睛,内心在打架。
“欣欣,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唔……”片刻之后,罗兴温声细语想跟段欣解释,抬头的刹那,却撞上一个雪白的棉花堆,坚硬的棉花籽正怼到他嘴上。
段欣不久前被她妈骂得一是处,她爸又状况不明。
她心里正是担惊受怕的时候,这个当口看见罗兴,就像看见了主心骨儿。
她哪里还有耐心听他说。
所以,一尊洁净的、动态的、有臂的维纳斯雕像就映入罗兴的眼帘。
松软的棉花堆,正聚集在雕像身前。
突然出现的雕像,猛然间的刺激。
罗兴垂下眼帘,挡住了天然的风景。
风景里原本倒地不起的烟囱在滚烫的气流疏通之下迅速发酵、移动起来。
烟囱还没有从视线中消失,阴沉的原野就迫不及待的淹没了一半烟囱的影子。
不大一会儿,烟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显现了一个真实的原野,却被安放烟囱的高台挡住,怎么努力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