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逸轻嗤一声。
当然是如此,他挑那毒虫,编造其毒性奇特,便是瞧见了景琛那儿有一只才动了这心思,在二人关系陷入僵持之后,他悄悄去了一趟。
去把那个装了毒虫的盒子取出来。
不论叶叙舟是否想要加害花河与否,只要他进了这个屋,那这虫子定然是要送到叶叙舟手上去的。
谁料到叶叙舟这小子还藏了一手,竟还真有这毒虫,省去他好些气力。
待此番事了…
心下却是骤然一空,陷入片刻的茫然来。
大仇得报…往昔之恨也成烟云渺散。
他又该何去何从,是秉着同从前一般二的态度,还是……
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他后颈,唤回他恍惚的神志,眼看着叶叙舟还睁着眼,非得要他答一声才是。
“你管那么多作甚?”林天逸冷笑道,不愿多费口舌,挥剑朝下,眼瞧着就要斩断那纤细的脖颈。
“……!”
然而叮——一声脆响,厚重的暗蓝色剑刃被一柄半透,好似冰晶凝结而成的剑身挡住,再也不得进分毫,那剑被优美修长的手握着稳稳的,即便他虎口发麻,手腕震颤,对方那看似弱不经风的手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林天逸心头一颤,瞧见了来者乌发红唇,眉眼精致,一对凤目墨色涟漪,锋艳非常。
那人蹙眉,轻声道。
“逸儿,不可。”
旁的引不起他注意,林天逸失声道。
“你这几日同我不见,”他难以置信,却又好似不止如此似的,“头一句话便是这个?”
林天逸目光转向奄奄一息的人,面容稍稍扭曲。
“便是要护着这残害同门手足,狼心狗肺之人?”
他心下涌现出不甘,或是真如叶叙舟说的那般…
当下腕上使力,一股灵气迸发,想将霜殊震开。
“你莫拦着我!”
结果却给那人剑身一反,震得自己倒退一步,当下更是气的手腕克制不住发颤。
“我瞧见了侧室的盒子缺了一个,”道化仙尊逼退了他,自己也往前一步,挡住了树下的叶叙舟,低声道,“天逸,今日之事本就是闹剧,便是他有残害同门之嫌,却也会得到教训,何必脏了你的手。”
景琛虽是不直说,却字字句句直言…
他以为是林天逸故意设局陷害叶叙舟,虽是言辞恳切婉转,却也让他徒儿那到手的鸭子眼瞧着飞走了。
“闹剧你娘!”虽栽赃叶叙舟原本确实是他打的如意算盘,林天逸心下却不知为何更恼了,转而从另一侧试图突过去,给人抓着腕子,腕骨粗上一圈的手被修长纤细的手指圈起动弹不得,迫不得已红了眼吼道,“我没害他!全是他咎由自取!”
闻言景琛却是面色一肃,抓着人凑近了些,用仅有二人所能听见的声音道。
“这回你没,晋城那四道符箓呢?乃是我亲眼所见…”他跟着发热的诤玉,眼看着林天逸元魂出体,去触发了那些阴损的讣文。
而后……
“…你师妹又是何之有,你非要致她于死地……”
清绮叙竹所见所闻更是非她所以为的那样,林天逸合上门那时候,看她的神情同注视死人一般,微妙的带着些许怜悯之意。
景琛瞧着还在挣动不休,身遭灵气都冽冽,直至皮下都开始浮现明显的血管痕印,却还杀心不灭的林天逸,心下只觉得哀切。
“…天逸,你当真不觉得自己有吗?”
闻言林天逸停下了动作,呼哧呼哧喘着气,浓白的雾气蒸腾,从他口鼻中溢出,双目赤红,几近咆哮道。
“我有什么!我!”
“那你又要我如何取信于你,天逸…”形的灵气制住对方的四肢,景琛抚上对方的后颈,心知此刻林天逸已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可以回去同你解释,景琛,”林天逸感到那玉白微凉的手摩挲着他的后颈,稍稍压下些脾气来,“只要你现下放开……”
只要他杀了叶叙舟!
便是去挨家挨户给晋城所有人磕头,就是景琛要再罚他三百,不,六百大板…
他都认了!
“……!”不待他在说些什么,却是后颈一疼,一下子视线昏黑。
只瞧见那昳丽脱俗的仙人眉间微皱,接下了软倒进他怀中的人。
而后侧过身,俯瞰着还软倒在树下动弹不得,惨不忍睹的叶叙舟,抬了抬指,一道金光没入其额间。
“今日是天逸冲动…”景琛垂下眼,神色淡然,“你虽不辜,却本也不该他来惩除,只要你在此发誓,不将今日所见所闻说出,这便是一道护身符,可接渡劫期以下一击。”
话虽如此,但是言语间却也不见得多少商量的意思,叶叙舟只得咬破舌尖,在心头定誓,如违此誓,穿肠烂肚,不得善终。
眼看着那道金光在叶叙舟身上一闪而过,云层间翻涌不定的闷响传来,天地誓言已成,景琛点点头,抱着怀中的人便要离去。
“仙尊…留…”纵使喉间皆是血沫,叶叙舟却依旧艰难发声道,“留步……”
只瞧着那人狐裘及地,背对着他,稍稍侧过点头来,只瞧见了那精巧的小半个侧面。
叶叙舟已是强弩之末,强撑着问出心中所想。
“…仙尊…咳…可曾见过一枚玉佩……”
他眼前发黑,大口大口的血液伴随着给林天逸踢碎的内脏涌出。
“…蛇纹独山玉…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堵在喉间,被血肉卡死。
视线的最后,他瞧见那人回过身,朝他走来。
而后便是彻底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