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说:“他可不会听我的,还是嫂子亲自和他聊吧。你们感情这么好,大哥一定听你的。”
柳姝嫣笑笑,没有与他多聊,担心耽误他养病休息,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
牧羽一直把她送到车边,两人正道别,牧羽忽然没头没脑问:“嫂子,我送你的项链呢?”
柳姝嫣怔了怔,一摸自己的脖颈,上面只戴了一条她自己的翡翠项链。
“那条项链——太贵重了。”柳姝嫣顿了顿,才说:“若非重要场合,我都把它好好收着。”
牧羽点头,没再多说,站在花园边与柳姝嫣挥手道别。
牧汉霄依旧在夜里回到了云海。柳姝嫣和他打过电话,他们简单聊过,牧汉霄便挂了电话。
他刚到家门口,守在门边的保镖便匆匆过来与他说了些什么。牧汉霄皱眉朝别墅二楼看了眼,下车快步进门。
他一路上楼,穿过走廊,打开了牧羽的房门。月光碎落一地,阳台的落地窗纱朦胧,随着夜风轻轻拂动,模糊了坐在围栏上的人影。
牧羽一只脚漫不经心轻晃,手边一瓶红酒,一碟甜点。他身影单薄,就这样坐在毫遮拦措施的围栏上,脚下一片葱郁的花园。保镖早候在花坛的阴影里,紧张关注着牧羽的状况,生怕他喝多了坐不稳从二楼栽下来。
牧汉霄开口时声音有一丝紧绷:“马上从那下来,牧羽。”
牧羽懒懒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搭着酒杯。酒瓶里的红酒已下了大半,家里的酒柜都空了,也不知道他从哪翻出这么一瓶红酒。他头都懒得转,脸颊晕着点淡淡的醉红:“为什么要下来?坐在这里赏月风景最好。”
牧汉霄大步走过去,掀开轻盈的透明白纱,抓住牧羽的手臂。红酒从杯中洒出不少,牧羽被从窗台上拖下来,踉跄站到牧汉霄面前。
牧汉霄脸色极差:“我告诉过你不许再喝酒。”
牧羽却只是闷闷地笑。他抬头看向他:“牧汉霄,你怎么什么都要管?你有病吧?”
“喝酒抽烟你要管,吃不吃饭你要管,连我坐阳台上看个月亮你都要管。”牧羽乐道,“你累不累啊?麻烦你去管管你的夫人去好不好?嫂子这么厉害的大美人都想和你花好月圆子孙满堂了,你还这么不解风情,我都替嫂子伤心了。”
牧汉霄深吸一口气:“我和姝嫣的夫妻生活不需要你插嘴。”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牧羽的痛点,他突然就发了怒:“那我的生活你就可以随意插手?凭什么你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为我做决定?凭什么你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你真以为你是皇帝啊牧汉霄?你真以为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话,像狗一样任你摆布?!”
牧汉霄黑下脸,语气森寒:“你再说一遍。”
牧羽猛地甩开他的手,他红着眼眶直视牧汉霄:“你他妈要是还把我当十几岁的小孩,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像条没人要的可怜虫一样听你的话,我劝你最好放清醒点牧汉霄,我现在脑子不进水了,我再也不会做那些蠢事了,听明白了吗?”
男人的表情阴沉得恐怖,胸口沉沉起伏,周身气息冰冷可怕。牧羽却丝毫没有害怕。他的心口在发热,像被酸苦的火煎烤灼烧,烧出黑色的脏污。他可能快疯了,抱着酒杯一个人坐在阳台的围栏上看月亮,看漫天的夜色,看茫茫然的迷雾,看脚底下摇摇欲坠的地面和漫天花簇。早该如此。他的心中反复出现这个念头。他哥结婚了,要生孩子,柳姝嫣真的爱他,就像曾经不知多少男人女人为牧汉霄坠入疯狂的爱欲之网,而只有她成为了那名正言顺唯一的一个,疑她是最好的那一个,是牧汉霄的最佳首选,独一的明珠和皇冠。
而他就在这垠的光辉下被密密麻麻的嫉妒啃食到发狂,光的角落,阴影肆意吞噬他,把他拖进地底。他既不是明珠,也不是谁的皇冠,他只想要那一个人多看自己一眼,施舍自己一点温柔也好,假的也罢。
但是没有了,牧汉霄连假的都不肯给他了。他拳头大的尊严被捏碎丢掉,颜面丧失纠缠不休,入魔一般把牧汉霄这三个字凿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眼看着牧汉霄与多少人真心假意你来我往,眼看着他把柳姝嫣明媒正娶礼迎回家,眼看着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一想起今天白天柳姝嫣提起牧汉霄时温柔的神情就想吐,他很好奇如果柳姝嫣真的为牧汉霄生下小孩,自己会不会某一天提着刀就去把那孩子杀了,或者干脆在女人怀孕的时候就一刀捅了她的肚子,然后再杀了牧汉霄,再把他们一家三口的尸体摆在一起,让他们死后好好团聚再续前缘。
失控的臆想数次激起牧羽的作呕感,他认真地分析这样想的自己是不正常的,因为死的只有牧汉霄一个就够了。牧汉霄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他当初就不该进被送进云海,他为什么不在妈妈决定把自己送进牧家的时候死死抱着妈妈的腿又哭又闹,求他妈妈不要糟践自己儿子?
牧汉霄对他说:“事实上你到现在也只会做一些蠢事。哪怕你能消停一时半刻,我都会对你多点耐心。”
这话让牧羽简直要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牧汉霄?我需要你对我多点耐心?我自己每天不知道过得多快活,是你非要来打乱我的生活,插手我的人生!”
牧汉霄一手霍然握住他的下巴。他几乎掐青牧羽的下颚,居高临下森然盯着牧羽:“我插手你的人生?牧羽,我希望你记住我要是不管你,你已经被一个该死的未成年强暴了。”
牧羽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发青咬牙切齿:“我让你多管闲事了?你他妈不去管你真弟弟对一个未成年女孩施加暴力,还有心思管我这个假的跟谁睡觉?好巧我就是喜欢年轻的,不然难道喜欢你这种快过半百的老男人吗?”
下一刻他被猛地拖起来扛在肩上,玻璃杯坠在地上哗啦摔碎,残余的暗红酒液泼了一地。牧羽怒骂挣扎,被粗暴甩到床上。牧汉霄扯下领带,把牧羽按在床上绑住他的双手手腕,牧羽挣扎不出他的手心,通红眼眶剧烈喘息:“你还敢绑我——你还敢绑我!牧汉霄!放开......!”
牧汉霄从一旁衣帽架上抽出皮带对折握在手里,他抽得太重,皮质的腰带尾打在木架上,啪的一声脆响,衣帽架被刷然带倒,哐啷摔在地上,衣物散了一地。牧羽被声音吓得本能一缩,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他被缚住双手,衣衫凌乱陷在大床里,既狼狈又恶狠狠地:“行啊牧汉霄,现在轮到你想打死我了是吗?你们牧家人真了不起,天大的本事就是把看不顺眼的人一个个弄死,你真不愧是赵女士教出来的好儿子!”
“闭嘴!”牧汉霄终于勃然大怒,他扬起皮带,手背青筋暴起,眼见下一刻就要抽在牧羽身上。牧羽下意识蜷缩,脑袋躲进被子里,被绑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微微地发着抖。
疼痛没有落下。牧羽睁开眼睛,只看见牧汉霄站在他的面前,身影逆着铺洒的银色月光,呼吸声粗重。牧汉霄把皮带摔在床上,皮带扣撞响,差点打到牧羽的额头。男人在失去理智的边缘硬生生刹住,房门未关,候在门外的佣人们早已被里面激烈争吵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往里看一眼。
牧汉霄握住牧羽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提起来,他动作半点不温柔,牧羽不得不跪在床上与牧汉霄对视。黑夜笼罩他们的身体,夜风吹开窗纱,落进满地凌乱的房间。牧汉霄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像一阵炙热的山与云压向牧羽。牧羽在男人的体温和呼吸前倔强不动,他的手臂快被抓疼了,他抬起眼眸,只看到牧汉霄紧绷的唇线和下颚。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应该把重心更多放在我的妻子和家人身上,而不是一而再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这么多年你用充分的实际行动告诉我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牧汉霄抓着牧羽的力气很大,手指深深陷入肉里,牧羽的骨头都痛起来,但他一声不吭,仇人一般死死盯着牧汉霄,眼眶不易察觉泛起星点水光。
牧汉霄恍若未见,他的脸色铁青:“我承认当初让他们把你送进云海就是个误,怜悯心对你来说太多余,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给你,让你认清自己外人的身份,这样也不至于让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还自以为唱了台好戏!”
牧汉霄扔开牧羽,粗鲁抽走他手腕的领带与腰带一起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黑暗的房间里,牧羽一个人跪在床上,来自牧汉霄亲口的羞辱令他浑身都在发抖。他急促地呼吸着,浑身仿佛要烧起来,混沌和强烈的心悸冲毁了他的大脑,他眼前模糊发晕,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是眼泪。
他法停止颤抖,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很快打湿了他的脸,发热的脸颊渐渐变得冰冷,像指尖褪去的温度,全数寂静和湮灭。冰冷的月光成为深不见底的湖水将他吞没,剥夺感官,掏空脏腑,让一所有的空壳消散。
唯余永不停歇的夜风与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