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街道,霓虹灯闪烁在雨夜,黑透的天幕下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斑斓。
“CybrCb”门口的积水被长靴一脚踏碎,随着叮铃一响单面玻璃门应声而开,零星几个客人的目光一时都汇聚而来。
酒保在吧台前摇晃着Shakr,闻声望向迎面走来的男人——
长款的黑色雨衣随着脚步在地面留下道道水痕,宽大的兜帽将他的容貌尽数遮掩,只是在自己面前停下时才隐约看见露出的一缕银发。
“先生,需要点什么?”
林野没答话,只是撩开雨袍将别在腰间巴掌大的石牌解下往桌上一扔,淡淡道,
“开门。”
…
酒保挑眉间总算放下了Shakr,随意擦了擦手拿起石牌对着顶灯扫了眼,
“魔法公会的石令牌,还真稀奇。”
酒保说着便将牌子还了回去,浅笑道,
“不过抱歉先生,今日我们不营业。您还是看看要喝点……”
“那这个呢?”
林野断了酒保的话,伸手接过石牌时稍稍一拉袖袍,正好露出中指上的黑戒。
简单至极的款式,但刻有的七芒星隐隐散发着金色光亮,仿佛有金水在其中缓缓流淌。
酒保愣怔了一瞬,抬头望向眼前不见容貌的男人时又迅速挂上了职业的浅笑,压低声转口道,
“原来是银灵大人。对了,恭喜您登顶首席魔法师。”
林野收回手将石牌重新别回腰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现在能开门了吗?”
“您跟我来。”
…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转过小店尽头的角落,正围坐在大厅圆桌的男人才一拽同伴的袖口,凑过身小声道,
“哎,你刚听到了吗?他也是魔法公会的,你见过吗?”
“别逗了,”同伴拽下自己的衣袖,也跟着凑近压低声道,
“同是魔法公会的,我们都进不去。明显他和我们就不在一个阶级,怎么可能见过。”
“也对…啊等等!你说他不会是七星魔元之一吧?我刚看他好像撩了下衣袍,露的会不会是戒指?!”
“我去,有可能。”
同伴一听也来了兴致,却将声儿又压低了些,
“咱们人类中就属魔法师最强,七星魔元又是魔法师中的最强,恐怕能有这个面子的也就他们七个了。”
“那你说,他的戒指会是什么颜色?”
“这我哪儿猜得到,那七个都是传说级的人物。”同伴调笑了声,举起酒杯继续道,
“每三十年七星魔元都会重新排一次名,黑色最强,白色最弱,不过白色一般都是最强的治愈系或炼金系魔法师。总之吧,能见到其中一个我俩都是走了大运!”
“你说得对。”男人呼应着也看开了,往后一靠拿起酒杯跟人碰了下,叹气道,
“不过我真的好想见一面银灵啊!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之前都没听说过的,居然上个月直接就拿下了黑戒我靠!你知道自从上个月榜一放出来,整个大陆疯了多久吗?”
“是啊,”同伴也跟着叹了口气,认命道,
“你说我和他学的都是形态魔法,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哎。”
…
不同于酒吧外淅淅沥沥的清冷雨夜。林野跟着酒保穿过几层暗门,后又登上了类似观光电梯的机械装置。
随着装置一路攀升,透明树脂外早已不是人类居住的城市高楼。森林在星夜下仿若一片声的“海洋”,枝叶随风摇摆组成一层层“波浪”。
“大人,本次活动举办的地界是妖精森林。活动结束后如果您需要,我会再来接您回到人类入口。”
“不用。”
林野望着外面一片林海淡淡道。他清楚方才穿过的最后一道暗门藏有位移魔法,如今所处的具体位置并不明晰——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此行一来,自己也没打算回到人类大陆。
路欲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酒保见状也未多言,直到装置停下大门感应而开,伸手示意道,
“活动已经开始,预计还有一个小时结束。您请。”
林野转过身点了下头,便孤身一人朝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行去。
那是一团沉沉迷雾,不过在虚空中行上三步,眼前光亮展开的同时,身后的装置和酒保已然消失不见。
林野眯了下眼,视线快速扫过眼前景象。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妖精的地界。不管什么规格的活动场所,墙上总是附着着巨大的藤蔓缓缓爬行蠕动。林野只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说实话怪恶心的,何况这藤蔓还包裹蔓延着整个大厅。
至于光线也是偏昏暗,宽阔得足以容下万人的厅堂中,唯有最前方的灯光耀眼非常。显然那里就是本次拍卖会的核心展示区,而自己周围都不过些酒水吃食。沿着地上的藤蔓指引往前走,便能通向来客们参与拍卖的区域,就连沙发都是由一只只躺平睡觉的龙猫组成。
…
这种动物是叫龙猫吧?至少林野买的《百科全书上是这样介绍的。
没办法,色欲罪的世界太过稀奇古怪,林野光是将七大种族粗略过一遍,就用了整整三天时间。
“……好的,祝贺E先生拍得十万年前的鹿王鹿角一对!我们稍稍休息两分钟,马上带来带来下一个拍品。”
随着正前方射灯下的精灵话落,大厅中交谈声四起。林野也不多做停留,径直沿着地上的藤蔓指引往拍卖区深处走去。
这里外围坐着的基本都是精灵族和一些恶魔,而越靠近展区的位置基本都是些身份显赫的外族。自然,以路欲的身份应当是在最前面。
林野一步步走着,雨衣下的长靴却是不知不觉愈迈愈快。随着逐步靠近,恍惚间他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得砸在胸腔,压迫肺叶直至剥夺氧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从适应魔法到参加七星魔元的排名赛,再到如今拔得头筹成为人类首席魔法师……一切不过是为了有机会能接触到路欲。
一年时间,大海的波涛从未在心头退潮,林野至今还是走不出那晚的银海,亦或是他们的种种过往。而他能做的,唯有逼着自己向前看,每分每秒都提醒着自己路欲还活着……他会活着!
哪怕路欲忘了自己,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但他们总会再次相遇的不是吗?
一如现在。
“林野你冷静点,心率过速了。”
“死不了。”
方今只剩下这最后一个罪孽未曾现身,林野知道脑海中的机器,不,或者说贪婪罪在担心什么。
自从上回心源性休克后他总是这么战战兢兢。但此时此刻林野连脚步都控制不住,又何谈心率?
机器叹了口气也未再多言,只低声提醒道,
“你小心些。到底和其他罪孽不同,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上万年,凶恶非常。毕竟他是……”
“我能坐这儿吗?”
机器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早该料到的,林野平时多能忍的一个人,可一见到路欲,不,是连闻到味儿都能发疯,何况现下。
精灵们古老的藤蔓殿堂喧闹不止,正前方展台的耀目暖光如太阳般照亮了眼前“人”的侧颜,为他每一丝墨发镀上浅浅一层金,也为他头顶两个巨大而危险的墨角染上流动的光晕。
林野稍稍拉下兜帽露了几缕银发。哪怕眼前的他连一个余光都不曾分给自己,林野嘴角仍控制不住地微扬,又道了遍,
“先生,我能坐你旁边吗?”
…
他总算微微偏头了,明明一丝表情都没有,但其中的傲慢和不屑简直溢于言表。
眼睑下的墨色鳞片附着颧骨蔓延至眼尾,显得愈发冰冷而诡异。可分明是恶魔般的质感,放在这张脸上却平添了分说不出的魅惑,危险中透着勾引,望而生畏却也荡人心弦。
林野喉结控制不住地一滚。在路欲的一寸余光总算要扫过自己时,他双手顷刻握拳,压抑住胸腔中已然失控的心脏,正要开口——
“人类?”
路欲森冷的声线是轻蔑至极,仿若一桶冰水不留情地泼向林野滚烫的心。不过刹那间,路欲就收回了目光再不朝自己偏一分一毫。
“抱歉让各位贵客久等,接下来我们介绍下个拍品!”
恰在此时,先前退场的精灵又扑闪着透明的翅膀回到展台中央,也将林野从愣怔中拽了回来。
他将兜帽收紧再度遮掩全部容颜,偏过身视线一扫周围对自己面露不满的各类种族。
显然,能坐在这场活动前方的都非凡类。几个美貌却面露藐视的精灵贵族,六只凶恶非常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高级恶魔,一个老态龙钟的亡灵长老……和一条立在旁边魔法水缸面色冷峻的人鱼皇族。
只是他们所坐的位置都和路欲隔开了不少,倒都像是忌惮避讳。
事已至此,林野干脆心下一横,一撩雨袍径直坐在了路欲这龙猫沙发的肚皮一角,小声道,
“就拼个座。”
不过眨眼间,周围倒吸冷气声和嗤笑声顷刻响起。
还不待林野调整坐姿,只觉有什么阴冷的东西从自己背后瞬间滑过!下一秒,一条遍布鳞片触手般的黑色巨物横空一甩,路欲冷透的声音森森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