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仰望日月星空,在感叹遥不可及之后,便会打消与天公试比高的念头,老实做人。
但他偏偏和世间所有巅峰武夫一样,发现自己有一条通天长梯,可以登上去。
而这条梯子,就是胸腹间那口说不清道不明却必然存在的‘气’。
夜惊堂不清楚这条路有多远,世上已经没人能教他,也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
为此他只要闲下来,就开始暗自琢磨,怎么才能让胸腹间这口气更壮一点;就好像是在肺腑之间开辟出了一片空地,种上了参天大树的幼苗,小心尝试,用所有可能的方法,让这棵树安安稳稳成长起来。
平日里苦思冥想,很难抓住那种感觉,而睡着后迷迷糊糊梦游太虚,身体无意识跟着感觉走,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感。
呼呼~
幔帐无风而动。
夜惊堂闭目熟睡,就好像在房间里的一块炽铁,让整个屋子都干燥了几分,正在神游之际,隔壁忽然传来细微动静:
沙沙~
踏、踏、踏……
衣物摩擦,以及脚步小心翼翼挪动的细微声音。
夜惊堂睁开眼眸,思绪随后清醒过来,先是看了看还在飘动的幔帐,而后转眼望向墙壁。
隔壁就是梵青禾的房间,刚才到客栈,让掌柜煮了两碗葱花鸡蛋面,两人吃了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之后一直没动静,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眼见隔壁也传来鬼鬼祟祟的动静,夜惊堂心底难免警觉,稍作迟疑,开口道:
“梵姑娘?”
“呀~!”
叮叮咚咚~
先是一声惊叫,继而是桌椅被碰倒,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而后还有到抽凉气的动静:
“嘶……”
夜惊堂感觉情况不对,当即飞身而起半空抓住螭龙刀,从窗口跃出在从隔壁窗口撞入,几乎一瞬间就来到了屋里……
——
稍早之前。
长夜漫漫,客栈内鸦雀无声,只有极远处的巷弄间,隐约还能听到勾栏小娇娘娇喉婉转的琵琶曲:
“红袖轻摇花蕊动,淡月疏灯,照见愁千种~谁把芳心传与侬,夜深吹彻玉箫送……”
梵青禾和衣躺在枕头上,已经睡了一觉,但又醒了,侧耳聆听着江州小调,总觉得这曲子不太正经,但又意外的切合意境。
中午出来时,梵青禾还心惊胆战,怕夜惊堂带她逛街,给她买衣裳后,晚上就开始图穷棒见了。
哪怕夜惊堂解释清楚了是误会,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到客栈就把门关了,还握着几根针,准备等夜惊堂摸进来,就把他制住。
结果可好,等了老半天,夜惊堂真就睡过去了,半点没过来查房的意思,唯一能听到的异动,只有调皮捣蛋的鸟鸟,飞到了对面巷子里的老鼠洞口口,吓唬鼠鼠一家老小。
梵青禾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午夜梦回醒来,发现夜惊堂还是没什么异动,便明白夜惊堂确实没用强的心思,前几次可能真是误会。
想通这点,梵青禾心里舒服了很多,毕竟在她心中形象完美的夜惊堂,本就该是如此,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留下来,不用整天担心被摸摸亲亲了。
但不用担心夜惊堂往屋里摸,这日子似乎突然又无聊了起来。
梵青禾知道自己这种反应有毛病,但细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女人嘛,害怕被男人惦记,更怕没男人惦记,此乃人之常情,她也是女人,会产生这种古怪想法不是很正常。
为了打消心中杂念,梵青禾起身来到了桌前,从随身皮夹里取来药瓶、银针,开始全神贯注制作暗器打法时间,以便办事的时候有备无患。
梵青禾把银针探入小瓶内,待银针慢慢化为黑色,便插在皮夹外层,刚制作了七八根银针,目光忽然望向了放在皮夹旁边的荷包上。
荷包是今天刚买的新衣裳,梵青禾其实觉得很好看,但没穿上试过。
女人总是好奇爱美的,买了新衣裳不穿上试试,和夜惊堂买了新版侠女泪不看没区别,心里肯定痒痒。
梵青禾侧耳倾听,见隔壁呼吸均匀没任何动静,便悄悄站起身来,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了衣裳。
范家铺子的衣物,用料虽少,但成本确实不低,用的是独家研制的飞云纱,桌面那么大块轻纱,迭起来可以在掌心握实,展开没有任何折痕,还几乎没有重量,主打的就是穿了和没穿一样。
梵青禾把荷包里的衣物取出来,可见是两件衣物组成的一整套小衣,她按照今天在布庄看到的样子,轻手轻脚把衣服穿起来,然后站在铜镜前打量。
衣服上半身很是清凉,仅以红色肚兜包住团儿,中间还贴心开了条椭圆口子,能清晰看到两团儿之间的风景。
白皙腰腹一如既往完全显露,能看到肚脐和马甲线,而再往下,则是件红裙。
红裙是斜裙,右侧裙摆直至脚踝,而左边则是斜着高开叉,一直开到腰侧,前后裙甚至没法在臀侧合拢,而是以金环衔接,漂亮是漂亮,但只要稍微走动,基本上前后都能一览无余。
梵青禾昂首挺胸站在铜镜前,觉得下面如果加一件配套的蝴蝶结小裤就完美了,但她今天实在没好意思开口买那种东西。
裙子下凉飕飕,梵青禾都不敢乱动,把白色薄裤套上试了下,结果发现不伦不类很别扭,又褪了下来,连不搭调的绣鞋都脱了,转而戴上了自己的红色面纱,再度打量:
嗯……美的不要不要的……
梵青禾看着镜子里的异域美人,可能是来了兴致,还莲步微移,在屋里转圈仔细欣赏怕隔壁的夜惊堂听见,动作还极为小心翼翼。
但可惜的是,她还是太低估了夜惊堂现在的听感。
梵青禾正孤芳自赏之际,忽然就听到隔壁传来男子声音:
“梵姑娘?”
两人房间相临,夜惊堂的床就在墙边上,两人隔着木板墙,也就离了丈余远,说是声音从身边响起也不为过。
梵青禾措不及防,惊呼了一声,手忙脚乱抱着胸口就想往床铺上钻,结果不小心蹭到旁边桌椅,摆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顿时被震倒,往地上摔去。
梵青禾随身携带的药物可都精贵,见此反应极快,用脚勾起掉落的药瓶以免摔碎。
但她刚才弄毒针的时候开小差,瓶子就没盖上,这一勾,黑色药液便洒出了几滴,落在了脚背上,又连忙把脚抽开,也是这一瞬耽搁……
哗啦——
客栈窗户直接被撞开,一道人影快若奔雷的飞进来,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房间一圈儿,然后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
梵青禾浑身一震,眼睁睁看着夜惊堂手提佩刀落在面前,脸上都来不及惊慌,直接显出了无地自容的窘迫,连忙蹲下抱住膝盖:
“你你你……你不许看!”
夜惊堂飞身跃入窗户瞬间,已经看到了身材傲人的梵姑娘,穿着从未见过的新款衣裳站在屋里,还抬腿勾起个瓶瓶,白花花一片。
大长腿倒是其次,最惊人的还是红色布料包裹的胸襟,中间竟然故意开个低领,雪腻之间深不见底……
夜惊堂本来静若死水的眼神,瞬间化为错愕,急急落地转身关上窗户:
“那什么……你怎么了?”
梵青禾抱着膝盖,用手遮挡小腿之间的空隙,都不敢动,正想催促夜惊堂出去,又看到了脚上的药液,便想用裙摆擦掉。
但她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布料少还没实际用处,价格可不低,沾上毒药可就全毁了,又左右寻找。
夜惊堂虽然背对着,但还是听出梵青禾捏住裙摆又迟疑的动作,回头瞧见地上的瓷瓶和洒出来的药液,心中微惊,连忙把袖子扯下来一块,蹲下来握住脚踝,擦拭沾在脚尖上粘的药液:
“这是什么东西?”
梵青禾本来蹲着,被握着右脚一拉,自然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左手撑地,右手捂住胸口,抽了抽腿,脸色涨红道:
“我没事,我有解药,还练过浴火图,毒不死自己,我自己来就行……”
夜惊堂擦去脚上的药液,发现沾染的白皙肌肤,出现了红痕,知道梵青禾浴火图练的太浅,不及时处理还是会遭罪,迅速抬手从桌上取来皮夹:
“解药是哪个?”
梵青禾单手掩住胸口,从皮夹上取出个绿色小瓶瓶,又单指弹开准备涂药。
夜惊堂见这动作太别扭,又起身从旁边拿来裙子,直接展开披在梵青禾身上,只露出小腿,而后蹲下来接过药瓶,把清凉药液倒在脚背上用手指轻柔涂抹。
梵青禾盖上裙子,眼底窘迫顿时消散很多,抓着裙子遮挡身体,想了想又有点恼火道:
“你怎么又往我屋里跑?我又没事……”
夜惊堂认真上药,解释道:
“我刚才听到屋里有奇怪动静,询问一声,你又惊叫,还叮叮咚咚抽凉气,怕出意外才冲过来……你试衣裳说一声就行,这么慌作甚?”
“……”
梵青禾此时细想,好像还真是她反应过激的问题,脸色发红道:
“天都快亮了,我在屋里换衣裳,你睡得好好的,忽然说话,我能不被吓到?你……你听不出来?”
“我刚惊醒,连现在什么时辰都不清楚,也没细想……”
夜惊堂说话间,还低头吹了吹发红的白皙脚尖:
“呼~”
?
酥麻触感传来,梵青禾身体一缩,裸足微弓扭了扭:
“又不是烫伤,你吹什么?你……唉……”
虽然心头十分窘迫,但瞧见夜惊堂认真帮忙的模样,她也不好再怪罪,只是咬着下唇任由他折腾。
夜惊堂把药涂抹均匀,眼看着红痕缓缓消散,才松了口气,抬眼正想看看腿上其他地方有没有溅到,就发现……
梵青禾单手撑地坐着,右腿抬起送到夜惊堂手中,右手则抓住裙子护在胸口,自己视角看不到什么异样。
而夜惊堂蹲在正面,腿抬起来,裙子肯定架起了个空洞。
斜裙起不到半点遮羞作用,顺着腿一路往上,可见鼓鼓的雪丘,藏着一线粉……
夜惊堂眼神明显顿了下,迅速偏开,又鬼使神差挪回来,然后又强行偏开。
梵青禾默默注意着夜惊堂关切的神色,发现那双很俊的眸子,忽然愣了下,然后又开始来回忽闪,低头看了看,而后便猛然反应过来,把腿抽回抱住膝盖:
“你……”
可能是这段日子吃的亏太多,也不好说夜惊堂重话,窘迫羞急之下,硬是红唇一瘪双眸晶莹,给憋出眼泪了。
夜惊堂有些尴尬,眼见梵姑娘过于激动,都说不话来了,连忙抬手:
“别哭别哭……”
“呜……”
可能是太羞耻委屈,这眼泪一出来,就根本憋不住了。
梵青禾把涨红脸颊埋进膝盖,雪白肩头微微抽动,哽咽道:
“我……我招惹你了不成?……呜……这都第几次了……”
夜惊堂基本没见过姑娘哭,此时也有点慌,挪到跟前想轻抚后背,结果一摸全是肉肉,又触电似的缩回去:
“是我唐突,确实是不小心……”
“不小心又如何?”
梵青禾抬起涨红脸颊:“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三番四次不小心……你让我自认倒霉不成?”
“怎么会……”
“那你说怎么办?”
“我……”
夜惊堂张了张嘴,觉得再不男人点,就是不负责了,略微斟酌,试探性凑近些许。
?!
梵青禾瞧见夜惊堂脸颊靠近,梨花带雨的表情一呆,忽然清醒了几分,往后一缩:
“你做什么?我可是你……你……”
夜惊堂动作一顿,顺势帮忙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帮梵姨整理下头发……要不你说怎么办?错在我,说什么我都认。”
“……”
梵青禾抽泣了两下,呼吸稍显急促,想说什么,但她不让夜惊堂负责,又不好收拾夜惊堂,还能说什么?
红唇嗫嚅几下后,梵青禾咬牙站起身来,把同时起身的夜惊堂往门口推:
“你回去老实睡觉,再冒冒失失往屋里跑,我给你下蛊你信不信?”
夜惊堂微微抬手:“明白,我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往屋里闯。你别哭了我这就回屋。”
梵青禾咬着下唇也不说话,把夜惊堂推出门后,连忙把门关好,靠在门上想理清思绪。
结果低头又看见了没脸见人的打扮,无地自容涌上心头,连忙跑回了床铺,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夜惊堂站在门口,也不好再多说废话,侧耳倾听,确定梵青禾没想不开后,才揉了把脸,回到了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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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九千字,删了八百废话。
晚上才起床,肯定没了,明天还是尽力早点更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