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么说的。人老了，活得就是个子女，都是为他们活得呀。我们自己老僵尸一具，得为他们打算。”
顾奶奶不说话了。
她的观点已经换了好几种说法，翻来覆去地说了。她不想说了，累了。
“我就跟我小女儿说，你可千万别像你远风表姐一样啊，不结婚，一个女孩子在国外飘荡。以后要做孤魂野鬼的。”
“不是这样的。”李静深忍不住反驳。
“远风有自己的追求。不是只有结婚嫁人才是女孩子的归宿。”
表姨用眼尾看着李静深。
“我知道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思想前卫，可再前卫也不能不顾自然规律。人终究是要结婚，生子，围着父母养老的。”
“表姨，不一定。现在社会，独立女性已经不新鲜了。”
“我不晓得啥独立女性，你看你不是也和远东结婚了吗？你自己结婚了，叫别人别结婚，这不害人吗？”
李静深一下被噎住了，她转眼看卓扬帆，卓扬帆正在偷笑，幸灾乐祸。
“婚姻是自由选择，不是必选项。我结婚了，是因为和远东志同道合。”
李静深看了卓扬帆一眼。
“我们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我们结婚。”
“是，我们是灵魂伴侣。如果没有遇到樊西，我不会结婚，不会为了社会的规则，别人的眼光而结婚。”
卓扬帆也赶快严肃起来，看着李静深深情表白。
“远东是我见过最善良，坚强和正直的人。”
“樊西是我见过最美丽，大方，宽容，对美和艺术有强烈感知的人。”
“如果没有遇见远东，我没有憧憬过婚姻，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妻子。”
“如果没有遇见樊西，我会一直流浪，不会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所以你们是天生一对喽。”小女孩青青说。
“哈哈，是。”顾奶奶被他们逗笑了。
李静深和卓扬帆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两人说得深情并茂，忘了周围人的存在。
“搞什么诗朗诵啊。”
表姨嘴里挤出几个字。她打量着他们，没看出什么，低头喝了口茶。
“心安表姐，你还在喝白毫银针啊？”
“是啊。我们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养颜美容。”
“我现在喜欢喝咖啡，你这儿有吗？”
“有。我晚上头痛爱喝一小杯。”
顾奶奶示意旁边帮忙的人泡一杯咖啡。
“你们谁还喝咖啡吗？”李静深问。
大家纷纷摇头摆手。
“装洋势，有什么意思。”
旁边坐了半天的表姨的儿媳妇终于说话了。
表姨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李静深和卓扬帆。
“你们两夫妻今天没带孩子过来哦？”
李静深想，来了来了，这个问题，他们准备过答案。
此刻她有种考前复习压对题的喜悦。
“我们还没有孩子。”李静深说。
“什么？你们结婚好久了吧？”表姨果然惊讶了。
“结婚十年了。就是爸爸走的那年。”李静深说。
“哎呦呦，我的天啊，十年。你们要认真点，我表姐都能抱上三个孙子孙女了。”
表姨似乎在为顾奶奶打抱不平。
“你不管管？”
表姨看着顾奶奶，心想任凭你保养的再好，也没我有孙子福。
“他们有自己的安排，我不干涉他们的选择。”
“什么安排？远东你是要当国家要员，还是樊西要去竞选美国总统？就算美国总统都有时间生孩子的。”
表姨火力全开，表姨的大女儿悄悄踢了踢她的脚。
“我们不忙。只是没有这项计划而已。”李静深说。
“这就是不孝。无后为大。”表姨要把他们骂飞上天。
“不至于。表姨。”李静深说。“妈妈也是三十多生的远东，没那么紧迫的。”
“我没记错的话，远东快四十了吧。男人一老，精子质量就差了，孩子生出来也不聪明了。”
表姨的知识还挺全。
李静深看表姨指着卓扬帆说，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卓扬帆无奈地看着她。
“你还笑，这可是你们的未来大事。”
表姨要拿出大家长的风范□□他们两个。
“表姨别激动，放心吧，我们有计划的。我跟妈妈学的，不急，什么都慢慢来。”李静深说。
“女人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表姨说。
“怎么不完整？是只长了一个胳膊一条腿？”表姨的儿媳妇又在跟她抬杠。
李静深本来还准备了很多答案，看这样似乎用不上了。
他们婆媳要开始抬杠了。
“人生不完整。她没有为人类做出贡献。”表姨说。
“什么贡献？多一个人出生，就多一份开支。父母如果没有给孩子留下财富，他不出生就少受些罪。光想着为人类做贡献，想过为儿女做贡献吗。”
儿媳妇看着地板，一字一顿，她不敢面对面叫板，也不想退缩。
“全世界有几个富翁啊？要你说穷人都别生孩子了。父母给了你生命，你要自己去奋斗的啊。”表姨说。
“那不如像远东他们这样，父母自己奋斗好了再生，给孩子一个轻松的人生。”
李静深和卓扬帆忽然有了支持者，他们不敢吭声，静观其变。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想坐享其成。”表姨意有所指。
“其实我认为生孩子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健康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少些埋怨，负能量，焦虑和争吵。让他感觉安全，人生值得期待。这是最重要的。”
李静深赶快出来平息这场战争。
“是的。父母必须有爱，让孩子感受到这份爱。”卓扬帆补充。
现场安静下来。
表姨看着顾奶奶说，“还是你命好，生的孩子多了，个个都要操心。要这要那，看我的背呀，会越来越弯。”
青青和乐乐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院子里去了。
他们“扑通”“扑通”地跳下泳池，打破了尴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