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好玩弄权术,在官场上惯和稀泥,从不喜与人树敌,又古板严苛,极重门庭家风,每次一见到高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总是要数落魏珩不善用贤能,不与良人结交。
当然,他家大人也不是好任人摆弄的,从来都将老父亲的话当成耳旁风,还索性搬出府去独居了。
但再怎么说,他魏珩也是魏家名义上的嫡子,是未来伯府的继承人,与世家联姻自是不消说的。
若那出身草野的沈大夫真随他回去了,只怕天天都要承受魏老爷子的横眉冷对和唾沫星子,岂止是麻烦,是大灾难了吧。
啧,虽然高简觉得他家大人和那小姑娘看着确实挺般配的,他也有意撮合,但一想到魏老爷子,还有那个什么癖好龌龊的段阁老,他还是马上打了个寒颤,当即闭上嘴了。
魏珩不想听到高简再胡说些有的没的,吐了口气后,索性直言,“我不喜欢太笨的。”
“……啊?哦。”高简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表的是什么态。
毕竟,那小姑娘虽然看着挺可爱,但好像确实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话,那他家大人还不得天天防着,哪会像这样又是送地,又是说亲的,张罗得跟人家亲爹一样。
高简正在心底暗笑,紧接着,肩膀便被人含有警告意味地拍了拍。
“高千户也该学聪明一点,”魏珩眸光幽黯,似笑非笑,“到了京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掂量清楚。”
他拂袖起身,声音骤然降至冰点,“若你不想被罚俸半年的话。”
他径自向门外走了去,留下一片凉风,直吹得高简心里寒飕飕的。
高简出身贫寒,是得了魏珩的赏识和破格提拔,才有了如今的出头之日,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大的抱负,只想攒够了钱,在京里买一座院子安置自家年迈的母亲。
所以这罚俸无异于是在割他的心头肉,一想到魏珩可能真会这么做,他忙不迭笑着向门外挽回了两句,“哎哎哎,大人大人,属下一定严守口风,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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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远山已然披上了一层晚霞,昏暗的天色衬得路边朦胧的灯光格外温暖,但星星点点的,看着却莫名教人心生寥落。
茶馆内的人已经不多了,人影交错,来来往往,沈青棠算是为数不多的、仍捧着茶碗静坐在原地的那一个。
从他们来这儿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她心里煎熬不已,又爱胡思乱想。
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
他身子骨那般孱弱,真有办法应付冯二那样的无赖么?
万一……情况不太好,花楼里的人合起伙把他关起来,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该怎么办哪?
沈青棠坐立难安,紧捧着茶碗,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这样干等着也总不是办法,不行便再数五个数,如果人还没有出来,那她便去衙门跪求官兵。
五。
沈青棠默默攥紧了手掌,心里空荡荡的,惶然不已。
四。
她咬了咬嘴唇,无望的等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就吊在那儿,不上不下。
三。
逐渐逼近的数字带来了几丝压迫和绝望,她头皮有些发麻,不忍再数下去了。
二。
数字是这么沉重,好像直接将她压到了绝望的谷底,透凉无比。
一!
她下定决心,猛然站起身,脑袋里没了任何思索,只有身体在独自不受控制地硬着头皮向前走。
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她所有的不顾一切,所有积蓄起来的勇气,又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全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你要去哪儿?”迎面走来的少年温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