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架台的面前摆着一张雕刻繁复蟒纹的沉木椅,男人高阔身形堪堪坐定椅面,昏暗烛光罩住他锋锐轮廓,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凤目眼尾轻挑抬上,本是昳丽的面容在刀锋锐光下平添几分阴狠之色。
漆黑眼仁转向邢台上的年轻男子,刀片在指尖转动如飞,刃端似还残着一缕深红薄片,很快又隐入暗处。
萧淮止长腿一抬,神态恣意地盯着眼前鬓发垂了满面的人,身上衣衫如同碎步盖着,血迹斑斑,阒寂的暗室,只能听见极弱极浅的呜咽。
“主公,适才探子来报,说是玉少主……”温栋梁迈着粗重步伐走入暗室,他目光落定在那邢台男子身上稍顿,余光瞥到萧淮止极锐的目光扫来,复又镇声继续回话:“听探子说,玉少主今日去了同陵巷,虽是与婢女换了衣裳与帷帽,但一眼还是认出了……”
萧淮止叩动椅背的指骨顿了顿,长睫垂下,盖住眸底神色,投下一片晦暗。
同陵巷。
一条满是住宅的巷子。
一声极低的嗤笑打破阒静,萧淮止掀睫,眸光流转,唇角轻扯,笑意浓深。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几日,她便想走。
萧淮止眸色渐变,笑意僵在唇角,光影浮动间,照过他阴沉的眉宇,温栋梁低眸窥见那一片,心底随之一宕,再不敢言。
良久,才听萧淮止沉哑着嗓子说:“走了。”
温栋梁再垂腰身,恭敬应下,随即迈步走出暗室,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枢察院行至马车前时,温栋梁翻身上马,正要吩咐车夫入宫,却听深色车帘内传来一道沉音。
“回别院。”
温栋梁身形一滞,愣了两息,反应过来后,勒紧马缰应声答道:“是,回杏水别院!”
他本是不想这般快的。
但是他的猎物都想着要跑了……
不乖的猎物,便只能放点血,让她知晓后果为何。
他是该让她付出一点代价了。
马车摇摇驶过街巷,一刻钟后,于别院门前停靠,温栋梁翻身下马垂首携着数名将士立在门侧,萧淮止掀帘从车内迈步而下,玄黑长影站立门前,高大身形从旁看去犹如一座高山。
萧淮止袍角一掀,踏上门前石阶,步伐沉而重,一步一步踏过白玉铺成的地面,声响笃笃仿若踏在人的心间。
廊芜末端,玉姝亦是方归府中,正抬步欲穿过垂花门,身后猎猎风声刮动她鬓边几绺青丝,心蓦地一沉,玉姝下意识侧首,水盈盈的眼眸望住一端正离她越来越近的高大玄影。
那道黑影似在无限拉长,将她整个人罩入暗中。
玉姝心底不由得开始发紧,张皇之意遍布满身,脚下忽的一个踉跄,便是身侧紧随的绿芙亦是并未来得及将她扶住,“扑通”一声,月色裙裾逶迤垂落地面,玉姝双膝一屈,跌落之时磕住双腿,痛意密密麻麻席卷而来。
两道黛眉紧紧蹙起,浓睫翕张,眸光潋滟盈盈,她紧紧咬住下唇,朱唇如一汪春泉。
萧淮止循声睨去,目色沉了几分,喉结耸动,长腿迈动间,只几步便已走至她身前。
长臂即刻展开,腰背微弓,抬手挥袖间,一把揽住她的纤软腰身箍入掌心,玉姝雪腮泛红,被他的力带入怀中,小巧温软的耳垂紧紧贴住他的胸膛,耳廓忽响一道狂乱有力的心跳,声声刺入耳中,玉姝水眸轻眨,眼尾霎时红遍。
萧淮止低垂眼睫,静静窥伺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他喉结滚动几息,音色沉哑可怖:
“玉娘子摔在何处了?”
语落之时,腰间滚烫的掌又加了几分力道,锢得她浑身一窒。
此刻,他的虎口与她的腰身严丝合缝地相贴,便是隔着细软腰封,定然已经留下一圈红痕。
黑瞳死死盯着女郎眼底泛动的水波,萧淮止心底一口郁气才得以舒缓稍许。
他要她也痛上一痛。
如墨漆瞳抵上她清凌凌的眼,见她忽一闪躲着,萧淮止燥意顿生,旋即低声一嗤,一字一顿紧紧逼问着她:
“玉娘子,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