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川向前走了一点,没敢走向大门,伸着脖子听了听动静,是的,赵泸州死了,他现在应该就躺在堂厅了,等着几日后被他们家的人,带到村子后面的一片杨树林里面,给埋了。
他不想知道赵泸州死了几天了,反正是死了。他转身离开了这条水泥路,不再寻找那块大石头。
赵川因为父母离婚的问题变的不爱说话,爷爷奶奶又没得早。赵泸州看赵志国离了婚,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对他们照顾很多,时不时去家里看他们。在村里看见,总是老远就喊他,也没什么话。无非就是刚放学嘛?去上学嘛?吃饭没有?
其实赵川还有一个大伯和小姑,不过那时候因为涂咏梅的事,村里传的风言风语,大伯嫌他们丢人,来往特别少,关系冷淡。当然赵志国不在乎,他除了在家里伤春悲秋,连亲儿子都马马虎虎,又怎么会去维护亲戚关系。
小姑呢,嫁人之后,只会计较没有分到赵岗乡的宅子,一大家子冷冷淡淡的关系,在赵川心里更是了无痕迹。
赵川回到车上,打开车窗,想到了那一双如枯树枝般的手指。他很少进村子里面,尤其这么晚了,看着黑夜中的大杨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发动车子回了家里。
他和赵岗乡之间,只剩下最后一丝关联,那就是等待赵大伟联系他,送走赵泸州。
黄灿还是那个天底下最可爱的黄灿,赵川回去的第二天,正式收到了赵泸州的死讯,他们取消了滑雪活动,一起去了赵岗乡。
院子里都是一门子的人,虽说赵川不爱和大家说话,可到底是认识赵川的。看见他换了老婆,虽然心里唏嘘,不过今天到底是个严肃场合,大家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来就是村里的丧葬传统,众人一路浩浩荡荡,向杨树林后面去了。
起先赵川让黄灿在院子里等待,或者回到车上,不过黄灿坚持,他也没再多说。路上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拆迁问题,说起赵泸州的死,却是两种说法。
有人说因为赵大伟的儿子不想把他们都接去四代同住,就去村委会闹着要房子。也有人说就是被在村委会办公的拆迁人员气的,说话间推推搡搡,不小心磕到了。
大家看见赵川回来,也有几个相熟长辈向他提起这件事,让他多回来看看,操心一下自己家房子的事情。赵川不得已加入了群聊,一路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到了杨树林。
对于赵泸州这个年纪的人,死亡不会带给任何人伤感,众人就像在忙碌一件平常事,甚至年轻的一些长辈,还能逗笑几句。赵川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随过钱,没有留下吃饭,带着黄灿离开了。
黄灿却没有着急走的意思,“那我们去你家里看看好不好?”
“好,”早上来的时候,他们把车停在了路边,现在正好走回去,黄灿主动挽着赵川的手。
“以后房子拆了,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只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否则我让你睡大街上。”
“那我要顺便去村委会问问,拆了房子能分我什么?万一分了新房子,你的期望就落空了,”
回到村子的主路前,有一小节土路,还没有和柏油路连在一起。黄灿今日穿了一双棕色小皮靴,蒙上了一层灰尘,不免多看了几眼,“那新房子也是我的,你的都是我的。”
赵川察觉,带着她快步走到了柏油小路上,跺了跺脚。黄灿学着他的样子,也跺了跺脚。
赵川笑着说,“这是你说的最对的一次,晚会儿我带你去一高看看吧,你这几年去看过吗?”
“好,先去一高吧,”黄灿走着走着,小跑了起来,回到了车里,拿了一张湿巾纸,“去之前,我要擦干净我的鞋子。”
赵川想开车过去,虽然离得很近,但是他怕黄灿会饿,刚好可以买点吃的。
和上次他自己来,完全不一样,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生机勃勃的校园,中午时分,能看到很多学生在大门口,和家长们说着话,有些家长还会特意过来送饭。
两个人都没有提要进去的话,觉得站在校门口看看刚刚好,赵川倚在车边,看着黄灿,说道,“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七点多吃过晚饭,我带着赵萌来过,也是站在校门口,没有学生,也没有阳光。当时你已经9天没有和我说过话了,回去之后我就给你发了微信。”
黄灿忍不住笑意,“让我想想那天的场景,”说着还闭了一下双眼,她想到了那天的自己,下定决心要“解决”赵川的困难。
原来一个落寞的节日就可以打败赵川,让他服软,这比黄灿预想的简单,不过她喜欢赵川脆弱的样子。
这样她才能找回当年熟悉的感觉,不论赵川表现的多么疏离,多么无所谓。她都能感受到那种磁场,一种属于他们俩之间的信号。
赵川不用说什么,可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她的喜爱,她喜欢这种反差感。
为此,她愿意奉上自己的一生。
她想,如果能找到让自己甘之如饴的人,那也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