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里,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入血管。沈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不远处的门口靠墙处,准备这一晚守在这里,预防要抢救。
留在这里的医生除了她还有一个本院的老医生和护工。老医生已经很老了,约摸有六十岁,那个年轻一些的护工听说是他十年前捡回来的孩子,因为已经找不到他的家人,老医生就收养了他。然后一老一小就算是在这家医院扎根了。
本来沈肆是想要让车队带上他们的,但是他们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走,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家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好在有他们在,沈肆多少也有个帮手。
沈肆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头微仰,眼睛紧闭,试图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因为连续几天的高强度紧绷,她几乎没怎么休息,眼底一片青黑,面容满是疲惫。就算是闭着眼,她的眉头也从未松开。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想念A市粗砾的北风和豆汁儿,那风里有时候夹着沙,夹杂着豆汁儿特有的味道,让人既讨厌又欢喜,恨不得下一秒就跨进店内,然后赶紧来上一碗,慰抚冷冰冰的身体。
还有烤鸭,炸酱面,油条包子,嗯,等回去,一定要通通吃一遍。
这样想着,沈肆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脸也柔和许多。
还没十分钟,墙外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房子剧烈震动,沈肆猛的睁开眼,看向窗外,火光照亮整个天际。
她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口,俯身望去,不远处一家她经常光顾的小卖部,此时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刺眼又让人胆颤。
终于要开始了么。
随即响起的枪声,证实了她的想法。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踢踏踢踏,沈肆回头,只见那个护工就跑了进来,然后指着外面,焦急的用他仅会的几个英语单词道:
“bomb,enemy,attack,hide”
爆炸,敌人,进攻,躲。
大致意思就是,爆炸是敌军引起,他们已经开始进攻,为了安全,他们要躲起来。
沈肆听明白了以后,摇摇头,指了一下身后病床上的病人,然后对他道:
“I am here, I'm not going anywhere.”
如果这里失守,无论她躲到哪里,始终都不会安全。
那个护工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为什么不去避难。
明明医院的其他人都走了。
于是他问:
“Why”
沈肆看着他平静道:
“Not only am l a Chinese, but also a doctor。”
我不仅是中国人,而且还是个医生。
身前是同胞,身后是祖国,无数前辈用生命和时间换来的荣誉,她不能做个逃兵,至少现在她不能。
人求生没错,但她不想在希望还没有破灭之前就放弃。
沈肆忽的嗤笑一声,撸了一把头发,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爱国青年。
毕竟以前她连升旗都迟到的人,对这种一周一次的仪式的确没什么感觉,甚至国旗她都还认不清上头有几颗星。
现如今在外头,反倒觉得国旗真他妈好看,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面国旗都要好看。
护工还有些发懵,没明白她的意思,楼下就又传来枪声,沈肆丢下一句你在这儿看着,就匆匆跑了下去。
楼下此刻已是全体人员进入作战状态,空弹壳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散落一地。
偶尔几颗子弹从头顶飞过,钉入墙壁,只留下小窟窿。
舒沫弓着腰飞快从大厅走过,走向一边的作战据点。
留下的除了中国队的六人,还有四个伊维亚士兵,现在带队的是副队,听说他也是上过很多次战场,作战经验丰富。
沈肆自然是全身心的信任。
她过来的时候,副队正和李敏林在研究地图,看看周边的环境适不适合撤退,或者躲避。
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总要找个后路。
副队一边摩挲着地图上医院后的一个位置,一边心里骂娘。
这群叛军也不知道发了什么风,都这么多天了还不退,这医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台破电脑和机器,对他们而言根本没用。
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医院底下有矿了。
“艹,这医院后面一个结实地都没有,就一座旧电厂还离得老远。”副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
李敏林抖了一下,然后小声对他道:
“副队,队长说了不能讲粗口……”
话还没说完,副队一个眼神就瞪了过来,小个子像受惊的兔子立即没声。
沈肆一边走一边道:
“那个旧电厂我去过,虽然有点远,但路很好走,如果没有遇到叛军,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听到声音,两人立即抬头,李敏林惊讶了一下,道:
“沈医生,你怎么下来了,这里很危险。”
沈肆拉开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防弹衣,扬了扬嘴角,道:
“不怕,我可是有防卫的人。”
队长临走前,怕她不安全,就把自己身上的防弹衣脱给了她。
副队被她的动作弄乐了,笑眯眯的问她:
“沈医生你觉得这个旧电厂怎么样?适合防御吗?”
沈肆绕过桌子,看向桌上的地图,点点头:
“虽然有些破,但是它周围都有很高的围墙,门前还有留下的旧电网和储电设施,如果修一修,估计还有用。”
副队思索了一会儿,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