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元秋在哪里,也没人关心他在哪里。
他早就离开屋子,眼下正静静伫立在猎户的榻前。
男人的手脚全断了,恶心得跟蠕虫无异,但胸口的刀伤的确在渐渐愈合。
几天了?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似乎又让他活了三天。
闪着寒芒的匕首被举在手中,元秋面无表情,朝着猎户的喉咙往下刺——
但就在那一瞬间,猎户睁开眼,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往旁,堪堪躲开他凌冽的刀刃。
元秋笑了笑。
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的突然苏醒。
“早知道当初就该像杀王莽那样,割你的喉咙就好了。”
“果然……果然是你……”
猎户全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刚才那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现在却再也不能行动一下。
只能颤抖着声音,瞪大眼睛看着元秋。
“王莽无辜死在地下,我就说奇怪……果然是被你……”
“他无辜?”
元秋的笑声里有股隐隐的煞气。
“他把我关在那个鬼地方折磨了整整一年……我凭什么不能杀他?要不是我那时年纪还小,他应该能在下地府前再痛苦一点。”
“不过……和你相比,还是你更该死。”
元秋的语气骤然放轻,那么平静,那么理所当然,没有恨意,没有怒火,就像只是在对一具已死的尸体说话。
猎户几乎是立刻汗毛竖立,四肢发颤起来。
这个疯子会杀他,他对杀人这事根本没有任何的抵触!
自己要想活,必须……必须低头。
必须低头!
“元秋,我错了,我现在知错了…”他立刻挤出一抹谄笑望着他:“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骨头碎了跪不下去,他硬是逼出两滴眼泪继续说:“元秋……我给你饭吃,说服村长让你这种人待在村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出了这个村子,看看哪里还能容你活下去?”
即使语无伦次,神色却真诚无比,好似真的无辜到了骨髓里。
元秋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他想。
只要吐露温柔的好意,就能让这个从未被善待过的青年为之动容。
“…对我好?”
元秋果然停下动作,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他的话。
“对啊……我对你多好,我伤你也是为了你啊元秋……”
“对我好……”他在唇间喃喃咀嚼着这些字眼,在猎户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疑惑地问他:“可是,这样就是对我好?打我就是对我好?真的?”
“真的……当然了!”猎户挣扎着扑上前:“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对你好的人了!你离了我……谁,谁都不会再看你一样!”
颈上传来冰冷的的触感,猎户没有在意,只想趁机夺了他的刀。
可元秋忽然前倾上身,主动贴近他的额头,与他四目相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平静,犹如深渊,一望看不见底。
“……你不会以为我相信了吧?”他拉长声音,狠狠讥讽。
“唰!”
刀刃划破空气,在猎户骤然睁大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寒光乍现。
他宛如窒息,失声咒骂:“疯……疯子!你敢——”
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忽然倒了下去,元秋熟视无睹,流下一滴泪,平静得就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
“为什么不敢?既然我永远出不去,那就只能让你们统统消失了。你该庆幸,你还不是最后一个。”
像是回答,可惜猎户再也听不见了。
等到床上的人彻底没了鼻息,元秋松开手,就这么把刀送给了他,转身出去。
“只有我会对你好啊……元秋!”
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蹲下身,就着溪水洗干净了手,慢慢返上来的痛感让他发现原来之前的鞭伤又裂开了。
一撩开袖子,整条手腕染着血,已经快要看不清原来的皮肤了。
“对我好……有人会这么对我?”
他讥诮地说。
“不管有没有,我都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存在。”
他不会再相信旁人,也不再渴求任何人的好意。
晃了晃身子,他站起来,发热让视野有些模糊,对于接下来该做什么这件事,心里却早就有了计划。
远处的群山缭绕着淡淡的白雾,又要下雪了。
她早晨就去了山上,和那两个修士一起。
所以,这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