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药后,忍冬将冬雪通窍散放在桌上,叮嘱道:“等头脸的创口愈合,便用了这药散,瘢痕自会褪去,即便无法恢复如初,也不会影响你的前程。”
青年猛地抬起头,眼底透出不敢置信,“我真能痊愈?”
忍冬轻轻颔首。
转眼又是七八天,忍冬寻了个由头再次出府,为了不让孟渊心生怀疑,她依旧带上了云杉。
来到里正家门前,云杉站在院外等候,忍冬独自一人推门进去。
“你总算来了,过所前天就已办好,若是着急,今日便能出城,只是你一个年轻女子,前往百里之外实在不太安全,忍冬,你可考虑清楚了?”
丁伯连声叹息,还想再劝,但将女子的神情收入眼底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忍冬看似温柔和顺,实则跟她爹一样,最是执着,一旦做下决定,想让他们改变主意难如登天。
既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当年他重病在床,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无论如何,你都要护着自己,保全性命。”
“我明白。”
若不是闻俭卑鄙无耻、鲁家贪婪狠辣、孟渊步步相逼,她也不想离开邺城,可惜世事无常,由不得她选择。
透过半开的窗扇,忍冬恰能看见云杉清秀的侧脸,她虽是孟渊的心腹,却足够信任自己,不会像往日那般生出防备。
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忍冬难免愧疚,但比起继续困囿于孟宅,似圈养的兽被孟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还不如搏一把,要是能逃到宁城,便可得到解脱。
忍冬心跳得极快,她将过所塞进怀中,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云杉有些诧异,没想到今日的诊治结束的这么快,“陆大夫,既然忙完了,咱们可要回府?”
“不急,我想吃福记茶楼的栗子糕,我们吃盏茶再回府。”
云杉自然不会拒绝。
主仆俩沿着石阶往前走,忍冬五感敏锐,她隐隐约约觉察到,身后有人在跟踪她,而常年习武的云杉却没有动作,显然跟踪她的应是孟府之人。
忍冬猜测,孟渊已经发现了端倪,他开始怀疑自己离府的目的,但怀疑归怀疑,像他这种人,在没拿到切实证据、能让她心服口服前,是不会发作的。
这样狂妄自大的秉性,给了忍冬逃脱的机会。
福记茶楼是邺城最出名的茶馆,来客众多,小厮将忍冬引至三楼,她挑了一间临窗的包厢,恰好能瞧见停在码头的渔船。
其中有名船工,模样看着格外眼熟,正是忍冬先前救治过的病患。
她随意选了几样茶点,等小厮下楼后,忍冬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云杉道:“能帮我去要二两蒙顶甘露吗?”
云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包厢。
忍冬低垂眼帘,从袖中取出昨日配制的蒙汗药,这药与麻沸散的配方差不多,药量用得更轻,能使人昏迷一炷香时间。
她点的黄芽茶香气浓郁,恰好可以遮住那丝极淡的药味。
忍冬心知,有那些侍卫跟着,云杉不会遇到危险,更何况只昏迷片刻功夫,要是她多作耽搁,怕是连上船的机会都无。
她指尖微颤,淡黄色的粉末没入茶汤中,了无痕迹。
很快,云杉拎着蒙顶甘露上了楼,她坐在忍冬对面,端起杯盏,缓缓饮了口茶。
忍冬的心脏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既不安又期待,她盼望着药效能够尽快发作,因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以孟渊的能耐,指不定何时便会查明她的真实目的,不再被拙劣的障眼法所蒙蔽。
指腹抵着桌角,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忍冬手背迸起青筋,云杉刚想问询几句,突然升起一股头晕目眩之感。
她愕然的瞪大双眼,望向忍冬,显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当云杉无力的跌坐在地时,忍冬走到她面前,呢喃着道了声歉,之后便不再犹豫,将穿在内里的青袍换在外面,裸露在外的肌肤用药粉涂得黑黄粗糙,直到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为止。
做足了准备,忍冬将银钱压在茶盏下,阖严门扇,从茶楼送货的小门偷偷离开。
她好似离弦的箭,距码头愈近,心绪便愈是激荡,如海浪般翻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