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钩,在一缕冷风过境后,被层层乌云遮挡,隐在茫茫夜空中。
整个墨遥灯火通明,夜半骤响的钟声将众人从睡梦中唤醒,声音传到与世峰的各个角落,彻底掀开杀戮的前篇。
宋辞跟着镜老头慌慌张张走出屋子,就见原本漆黑的天空上笼罩着淡蓝色的弧形穹顶,巨大到似乎将整个墨遥拢住。
“这是什么?”宋辞仰着头疑惑的问。
“墨遥的结界,为的就是防又妖邪入侵的。”镜老头急得满嘴燎泡,只想赶紧拉着宋辞离去,根本架不住他问东问西,但又知道不解释清楚,他也不会就此离开。
“这结界原是仙界的神仙给下的,确实非常牢固,但眼下来的妖怪不是泛泛之辈,听说十二妖都其中一都之主亲自率妖而来,这结界根本挡不住!而且……”
“而且?”宋辞微微皱眉。
“而且结界有一处出现了裂痕,只怕不堪一击。”镜老头朝穹顶的最东边指了一下。
宋辞自信一看,当真看见了那蓝色光芒之间出现的龟裂之痕,脑中忽而闪过一个画面,心跳猛地快起来。
那是前些日子他们初次进墨遥的晨曦,容白澄澈的眼眸映着天际的一抹金光,将视线定格在这个最东边的方向。
当时宋辞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便没在意。
可此时再一想,难道……容白当时就看出了这结界的裂痕?还是说只是巧合而已?
“结界还没碎,那些妖怪是不是还没进来?”宋辞问。
“碎不碎的就在一弹指的功夫,况且就算外面的没进来,后山的那些都已经满地跑了,这会儿不管是结界里面还是结界外都不安全,只能离开与世峰!”镜老头劝道,“小淫妖,你妖力太弱,保命尚有问题,切莫犹豫!”
“镜老头,这个还给你。”宋辞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铜镜,拉过镜老头的手,递到他掌中,“你拿了东西快走吧,我现在还不能走。”
镜老头锁着眉看他,满脸的质问,“为何?”
“我朋友还在这墨遥门派中,我若走了,可能会与他失去音信。”宋辞说道。
如若真的一走了之,再找到容白难如登天,如今容白在他心里极其重要,弄丢了他等于弄丢半条命,宋辞才不想冒这个险。
“你……”镜老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也明白宋辞口中的那位朋友是谁,深知他的厉害之处,但怕就怕宋辞死在寻找的路途上。
“我跟你一起。”镜老头仍旧拉着他的手腕。
“不必,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宋辞摇摇头,将他的手轻轻拂开,至今他仍然记得,当日镜老头送他离开地牢时的央求之话。
镜老头说,“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一定要出这座锁妖牢,否则我死不瞑目。”
宋辞轻声道谢,“多谢,咱们有缘再见。”
他同镜老头说了这话之后,镜老头果然不在强追来要跟他一起,而是紧紧盯着宋辞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纷乱之中,他才慢慢装起铜镜,转身离开。
六界之大,容纳了万物沉浮,一句有缘再见,其实就是最后的道别。
镜老头在心中默念着重复:有缘再见,宋辞。
告别镜老头之后,宋辞加快脚步奔跑起来,穿过一栋栋已经空了楼房,焦急的思索着容白会去什么地方,闻长初又会去什么地方。
蓝白的衣袍在空中划过亮眼的弧度,热意从四肢泛起,宋辞连续穿过几座空房间之后,渐渐感到累意,气喘吁吁的想停下脚步,而正在这时,突然有声音响起。
“站住——!”
宋辞一下子停住,心中一紧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面相白净的男子站在一旁,身上穿着灰色的长衫,面色凶戾的瞪着宋辞,“你这小孩,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应该好吃。”
“大哥,我只要一条腿就够了。”男子身边忽而钻出一个年纪看起来较小一点的少年,还仔细看了一下宋辞那被长袍盖住的左右腿,十分正经道,“我要右腿。”
“我要胳膊和腿,我正在长身体,要吃多一点!”还不等宋辞说话,少年的身边就又钻出一个人,九、十岁的模样,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说起这话时,远没有那个大哥具威慑力。
宋辞鼻尖一动,只觉此三人气味有点熟悉,微眯着眼睛没说话。
“大哥,他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少年对男子低语。
“他这是被吓到了故作坚强,现在的孩子自尊心了不得。”男子低声回了一句,而后又凶着脸对宋辞道,“你今日撞上我们哥仨算是倒大霉了,别等着我亲自动手,自己把胳膊腿给卸了!”
两个弟弟跟着有模有样的点头。
宋辞疑惑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们……”
“少他娘的套近乎!”少年嚷嚷道,“谁见过你!”
“大哥,这小子不害怕,也不求饶,跟我们设想的不一样啊?”那年纪最小的一个男孩着急道。
“谁说的,你看他眉头都皱起来了,明显是吓住了。”男子不知是眼睛出了毛病,还是脑子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