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这您晚餐，请慢用。”

季季盘起腿坐在床头吃，大口大口吃，想必是真饿了。她头发还冒着湿气，头发垂得挺直，和平时她蓬松得跟蒲公英一样的形象大相径庭。

“真别说，你要留一头又长又直的头发，还真有那么一股子淑女味道。”

季季白我一眼：“骂人呐你？”

我笑过去，被丫一脚踢开。

“说正经的，老二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真要把青春奉献给伟大的支教事业？平时我们都以为他吹牛逼咧。”

“就不许人高尚一回？”

“就平时他那吊儿郎当样儿，这也忒高尚了吧，这格调，啧啧……谁信。”

“要都跟你一样才算高尚？”

“那倒不必，再说跟我一样未必高尚。我从来没说自己有多伟大，连我都没那境界，何况老二。”

季季吐口冷气，说，“亏你还自诩文人书生，也一样以貌取人。”

“人说相由心生，以貌取人有什么错。”

“要是好人坏人看面相就知道还要警察干嘛。”季季端起碗喝汤，“我看你就不像好人，贼眉鼠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什么。”

我苦笑：“我想什么了？”

季季说：“想男人想的呗！偏偏你又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懦夫，还整天充什么高尚的人，其实就是没胆儿！”

我愣在那儿。

季季嗞啦嗞啦唆着面条，忽然伸出一条腿来亮我跟前：“给我揉揉脚！”

“大姐，您正吃着呐！”

“可不正吃着，不然用得着你？”见我不乐意，催促我，“明天还要赶一天路呢，你难道想背我爬山？”

我咽了口唾沫，心说要人命！把她脚搁我腿上给她揉，季季脚痒得一抽一抽，说你轻点儿！

我东拉西扯，头上的空调拼命往外吹热气，热得我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后背的T恤衫已经被浸湿了一大块。妈的，衣服穿多了！季季吃碗面惬意的仰躺在床上，换另一只脚给我揉，真拿我当太监使。

我问：“咱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五点。”

“这么早？”

“得去赶最早一班汽车，四五小时车程，再坐小巴去那边的乡镇，然后再坐三轮车去那边的大队，再然后恭喜你，还得走十多里山路。您说，咱早六点出发还早吗？”

“这么看咱不是天黑都到不了那里吗。”

“您放心吧，天黑前……嘿嘿，我们是绝对到不了的。”季季身子一抖一抖地发出得意的笑，伸个懒腰，“真别说，你按摩技术真不错，以后找不到工作了可以干这行，出不来文学家出个按摩师也不错。”

“你这才是骂人！”

季季不说话了，大约是没了聊天的兴致，眼皮倦怠地半合着。我也沉默，心里想着老二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明天突然见到我们是怎样的心情和表情。

季季忽然坐直起来，眼睛直勾勾盯我看，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人。我诧异地问她怎么啦。隔了好一会儿季季才莫名其妙地问：“我好看吗？”

这种情形下这种问题仿佛大概没有别的答案了吧——我狐疑的点点头，捉摸这丫怎么就头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接着下一句更加没头没脑：

“吃吗？”

我猝不及防，这丫头脑子没有“瓦特”吧？看着季丫头红扑扑的小脸蛋和迷离的双眼，我咽了口唾沫。吃？几个意思？吞吞吐吐说：“我……刚才吃过了。”

季季眯了眯长睫毛的眸子轻轻说：“滚……”

我关上房门，里边响起一声像是闷在被子里的怪叫。我被门外的冷风冻的直打哆嗦。这丫头，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