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季季身后陪她一块沉默，抬起头看被灯火照成暗黄色的夜空，心里矫情地想，这个城市每个角落都有伤心落泪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也许此刻正有无数个梦想破灭。

回过神来时季季已经抹干眼泪，呐呐地说：“周一天，我要离开北京了。”

我诧异：“为什么？”以季季的能耐要想留在北京工作完全不是问题。

“难道真把这里当第二故乡不成？”

“什么时候？”

“迟早都要离开，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季季说，“周一天，如果我离开北京了，你会不会想起来有天去找我？”

我答不上来。

季季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真去找我，我想我一定会开心死的。”

“干嘛非得离开北京？”

季季沉默一会儿：“跟这儿当热心观众天天扎心窝似的看你俩韩剧直播？妈的，今天是怎么了，跟林黛玉似的，真矫情！”

季季站起来，立即变回往日无比倔强无比自傲的季季。季季眼睛盯着一处看，脸上忽然挂起诡异的笑。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老三的车停在广场路边。老三和林馨儿一块儿从车厢里钻出来，跟路边说着话。

季季笑着说：“太有趣了！”

“你干嘛去？”

“跟金童玉女打招呼呗！”

“别去了吧？！”

季季直勾勾瞪我，一脸怒我不争：“你丫就是个怂蛋！”

我跟傻逼似的愣那：我操，刚才是谁哭得跟林黛玉似的来着？

季季跟驾轻就熟的老鸨似的骚首弄姿，怪里怪气地跟他们说话。虽然相隔不近，但季季似乎故意要让周围人听见似的，一种十分关切的口吻对林馨儿说话：

“馨儿姐姐，你俩咋勾搭到一块儿去了？你可要小心再小心，别哪天让他把你勾搭到日租房去。”

林馨儿被羞得垂下头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林馨儿终究是大病初愈，再强硬也硬不过季季。老三当然知道季季的厉害，更不敢招惹她，对付季季只能来软的，当下就低声下气地说：“季季你这误会大了，我俩是碰巧遇到，所以就捎带林馨儿回来。”

季季说：“不要老拿这种骗三岁小孩的借口搪塞人。你这话跟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张再羽居然用来对付我季季，不跟骂我傻逼一样吗？我跟你说我回来路上恰巧在周一天他们公司楼下碰到他你信吗？”

季季用下巴点向我这边，林馨儿惊讶地抬头望过来，老三更惊讶。

得，不过去还不行了。我夹紧我的风衣，妈的，这风冻得老子全身发抖。我压根就没敢看林馨儿，也不想看。我觉得自己挨了一耳光似的，用冰冷将内心的苦涩和疼通包裹起来。所以我无从判断林馨儿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绪。心虚？尴尬？抑或是无所谓？

老三问了句废话：“这么晚才下班？”

我“嗯”一声后谁也没吭声，气氛比周围气温还冷。肇事的季季上手插兜地站一边事不关己地抖着腿儿，整个一老二。

老三打破僵局：“老四你千万别误会，真是巧合，从学院路回来不就得经过……”

我打断他：“老三你不用解释，我真没多想，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季季说：“相信他这种白眼狼？”

我瞪季季一眼。

她倒急：“瞪我干嘛，显你眼睛大？”

老三苦笑：“季丫头，你说这话就没劲了，我几时干过对不起兄弟的事，就是山穷水尽我也不会出卖兄弟。”

“哟呵，你丫还整上唐诗了，以前咋没看出你这种流氓这么有文化？真可怕！馨儿姐姐你可得千万当心，别真被糖衣炮弹给迷惑，哪天狼外婆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实在听不下去，冲季季喊：“你丫能不能把嘴闭上？”

“冲我吼管个蛋用，有本事跟别人吼去啊。”季季不甘示弱，示弱就不是季季了，“你干嘛去？”

我边走边说：“回去睡觉！”

季季恨铁不成钢：“睡你个乌龟王八蛋去——怂货！”

老三说：“老四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回去。”

我说：“不用，我绕个道去小商店买农药。”

他们仨错愕地看着我。

我说：“像我这种没用的乌龟王八趁早投胎，省得碍眼。”